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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給姐姐倒水的蘇芷聽了這話身子僵了一下,她眼裡閃過一絲不快,嘆了口氣說:“姐姐,你發現沒有——”
下面的話,在她看到蘇瑾柔虛弱的臉色時,生生地咽了下去。
蘇瑾柔望著她,用眼睛在詢問。
——發現了什麼?
蘇芷搖了搖頭,她想要問姐姐——你發現了嗎?你總是在維護秦曦。
可她不能說,雖然是親妹妹,蘇芷也一直認為自己和奶奶在姐姐心裡始終是最為重要的,但如今……她竟然有些摸不准了。
而且秦曦對於姐姐的上心,蘇芷是知道的,那姐姐到底為什麼突然無精打采,心緒不寧的?
她的思緒快速的動著。
其實很小的時候,蘇芷的性格就大大咧咧的,有些粗線條,許多事兒都照顧不上,用溫瀅的話來評價——情商太低。大了之後,她一直惦記著姐姐,惦記著奶奶,總想要快點成長,羽翼豐滿保護她們,一心都撲在工作上。在外,有溫瀅護航,在內,有蘇瑾柔為她出謀劃策,蘇馳也是一直公開支持小女兒,倒也算是順風順水。
只是,這猜測揣摩人心的本事,她還有很長的路需要去學習。
蘇芷琢磨著,如果不是因為秦曦,那會是因為什麼?姐姐還有什麼在意的?
電光幻影間,一個念頭從心底升起,她掏出手機,看了一下上面的日期,心裡瞬間瞭然。
蘇母顏蕊蝶的忌日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要到了,從很小的時候,蘇芷就知道這個日子特殊,每當這個日子,家人都會去祭奠。
那時候,她歲數小,奶奶歲數大,又不是有血緣關係的人,她們沒有被要求去過。
那幾天,家裡的氣氛總是會很壓抑,姐姐不愛說話,媽媽則是脾氣格外的大,動輒就斥責她,有時候,甚至會動手打她。
蘇芷很害怕,都是躲在姐姐的懷裡,每當她縮在姐姐的懷裡,看到怒目而視的母親時,都會瑟瑟發抖。
這時候,蘇瑾柔就會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安慰:“沒事兒的,沒事兒的……”
別看蘇瑾柔小時候就脾氣好,溫溫柔柔的,可每當這時候,她都會咬著唇,無聲地望著溫瀅,一直望著她,溫瀅舉高高的手就會緩緩地放下,有時候,一直剛硬的母親,還會哭。
那是蘇芷偷偷看到的,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看到媽媽縮在沙發的角落裡,一邊喝酒一邊流淚。有一次,她還聽見了父母的爭吵聲,平日裡,倆人都是很溫溫和和相處的,很少會這樣,總之那幾天,溫瀅會十分反常。
蘇芷不明白大人的事兒,後來看了一些電視劇,想著可能是因為這幾天,看父親祭拜前妻,她心裡有疙瘩,所以才會失態如此。
而她們去墓地的時候,一般都是蘇馳單獨去,那一天,父親會買一些百合花,帶過去。
然後,很快就會回家。
之後,是母親帶著姐姐一起去。
她們會去很久。
有時候,甚至是司機師父先把姐姐帶回來,然後溫瀅才會回來。
回來之後,溫瀅的表情如常,蘇瑾柔卻時常的哭泣,像是受到了驚嚇一般,有時候,她還會夢魘,失聲尖叫。
因為這事兒,蘇馳也跟溫瀅爭論過,蘇芷聽到父親低沉的聲音,說什麼孩子小,下次不能再帶過去。
可是溫瀅的聲音很尖銳,“這是她應該承受的!”
蘇馳都會極為生氣,又像是在努力克制壓抑,“你還想怎麼鬧?”
……
蘇芷怕極了,用力地抱住姐姐,姐姐這時候就會縮在她懷裡,死死咬著唇,無聲地哭泣。
那是蘇芷最不願意回憶的過往,這段特殊的時間,也是她最害怕度過的。
現如今,蘇瑾柔大了,她可以自己去祭拜母親了,但是溫瀅卻有一種執拗的固執,說什麼也要倆人一起去。
蘇芷說過幾次,溫瀅還和她大發雷霆,吵得不可開交。
總之,每當到了祭奠的日子,對於蘇芷來說,母親都會失常到猶如……精神病人。
望著蘇芷欲言又止的表情,蘇瑾柔知道她在想什麼,輕輕地說:“我沒事兒,你不要惦記,倒是你,一天天這麼忙,記得好好吃飯,多喝水。”
長姐如母。
這麼多年,蘇瑾柔這些話,說的蘇芷耳朵都聽得磨出繭子了。
蘇芷看著她,小心翼翼地問:“姐姐,是不是因為日子要到了……你心裡難過?”
房間很安靜,她的聲音雖然很輕,卻足以落在蘇瑾柔的心上,她沉默了片刻,看著窗外被風吹動的樹枝,看著上面所剩無幾的枯黃的葉子,“怎麼會呢?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
是啊……母親已經入土為安這麼多年了。
久到已經化成白骨,永遠長眠於地下,除了她們一家,在這個世上,已經很少有人再談及起她了。
蘭嫂站在大小姐身側,表情如常,她伺候蘇家一輩子了,用老話來說,她算是跟著蘇母顏蕊蝶的陪嫁丫鬟,與她一起從顏家來到的蘇家,看蘇家從一家小企業做到行業頂流,看她們一家起起伏伏,這些年,不是沒有人想要攆走她,可是她對著顏蕊蝶發過誓,要好好守護她此生所愛,只要有一口氣在,她都不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