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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夏星眠蓋被子時,陶野注意到了她紅腫僵硬的右手指,眉頭瞬時鎖緊。
“你的手怎麼了?”
夏星眠把手藏進了被子裡,沒答話。
“去醫院吧。”陶野勸道。
“不用了,擦點藥就行。”夏星眠強撐著理智,“再吃點消炎藥,明天起來應該就好了……”
陶野才皺起的眉頭緊了緊,“就靠自己硬抗怎麼行?”
夏星眠固執地搖頭:“我真的沒事。”
陶野也沒辦法了,看著她嘆了會兒氣,又問:“怎麼會弄成這樣,是誰欺負你了嗎?”
夏星眠側過臉,把鼻尖埋入枕頭,聲音沉悶又微小:“沒有……沒人欺負我。”
陶野問:“真的?”
夏星眠又不說話了。
陶野沒有再緊追著逼問,她慢慢在床邊坐下來,彎腰,摸了摸夏星眠鬢邊被汗濡濕的絨發。
“算了,不想提就不提了。”
她看著夏星眠,眼底流露著心疼,和一絲微淺的無奈。
“我明白,說不出口的委屈才是最委屈的,畢竟有的時候……”她頓了頓,又輕嘆口氣,“我們還要跟自己的自尊心逞強。”
陶野說這句話時用的主語是「我們」,而不是「你」。
夏星眠心裡最後的防線突然就被衝垮了。
陶野之前說「我懂你」。
她是真的懂她。
她一下子哭了出來,所有的偽裝都被這一句話輕巧地扯下。
其實世上本就沒有那麼多的高冷孤傲,不肯低頭的人多是在逞強。而習慣了逞強的人,總是耐得住各種殘酷的揉搓捶打,卻耐不住一句刺入心坎的安慰。
夏星眠把頭深深埋進被子沿,很小聲很小聲地啜泣,囁嚅著:“姐姐,是陸秋蕊,陸秋蕊弄傷了我的手。我還要……彈琴的手……”
說到彈琴兩個字時,她聲音抖得不像樣子。
陶野馬上俯身過來,把哭成一團的夏星眠抱進懷裡,不停地拍著她顫抖的背,揉動她的髮絲細軟的腦袋。
“陸秋蕊大壞蛋!”
她在夏星眠耳邊斬釘截鐵地說。
第8章
美若陶瓷,艷若野火
大壞蛋?
夏星眠覺得陶野哄的這一句很幼稚,她像是把自己當做小孩哄了。可是心裡又止不住地滲出甜絲絲的欣慰,本來很難過,一下子又有點想笑了。
她吸吸鼻子,瓮聲問:“她對姐姐也很壞麼?”
陶野想了想,答:“說不上是好是壞,人家作為上位者,對我們這種人的好壞還不是一念之間。有時候她也會逼我做一些我不想做的事,不過……忍一忍也就算了。誰叫我們就是這個身份呢?”
夏星眠抱緊陶野的腰,下巴埋在對方的肩窩裡,閉了閉眼,沉默良久。
“你也特別缺錢?”她突然問。
陶野嗯了一聲。
夏星眠自嘲地笑,“也對,不是生活所迫,誰要對這種人百依百順的呢。”
陶野像是也跟著笑了一下,很輕地低喃:“是啊……”
窗外的天已經完全黑了,隔著一層並不遮光的窗簾,還能隱約看見樓下路邊的燈光。
露出一角的窗玻璃在外面結了霜花,從屋裡看,像貼上去的透明剪紙。
夏星眠不想鬆開陶野,陶野好香,也好暖和。她小聲說:“姐姐,你是不是該去上班了?”嘴上這麼問,手卻依然抱得很緊。
陶野慢而輕地拍著夏星眠的背,嗓音也慢而輕:“算啦,不去了。”
夏星眠違心地勸:“會被扣錢的吧。”
陶野輕笑:“留下來陪你不好麼?”
夏星眠不好意思說「好」,她又沉默了,把臉埋入陶野的毛衣領子。
陶野抱了她一會兒,忽然說:“這樣坐著……腰有點疼。”
夏星眠這才注意到陶野還側坐在床邊,而自己卻把身體的重量都交給了她。她連忙鬆開陶野,說著「對不起」。
陶野彎著眼睛笑。“你不抱我了嗎?”她柔聲問。
夏星眠低了低頭。
再抬頭時,她撩開了被子的一角,聲如蚊訥:“那你坐這裡。”
陶野的手探進她的被子裡摸了摸,嘆道:“你這屋子,也就只有這裡暖和一點。”
夏星眠隱隱皺了下眉,“我……還沒湊夠今年的暖氣費。”
陶野懂了什麼似的,耐人尋味地拖長尾音“哦——”了一聲,“所以一直說不要去醫院,其實是因為沒錢付醫藥費,對嗎?”
夏星眠頷著下巴,眉尖更明顯地蹙了起來。
陶野脫下外套,坐在了夏星眠剛剛撩起被子的地方,動作很輕地躺了上去。
她拉著夏星眠一起躺下,抱住她,讓她趴在自己懷裡,揉著那黑髮翹起的頭頂,“好了,今天你先睡,明天我帶你去醫院。不許不去,醫藥費我來付。”
夏星眠嘴唇動了動,想要婉拒。
陶野像是猜到了她想說什麼,先一步開口打斷:“別想太多,乖乖地去治療。我不是陸秋蕊,也不是你的朋友或者同學,你不用在我面前逞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