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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那些異國孩童的淺色眼睛,縱然她與他們語言不通,過去的數十年也不曾照過同一片陽光,不曾飲過同一條河溪。
但她還是能從他們的眼睛裡看見關於音樂,那種無國界、無長幼、無性別的共鳴。
鋼琴……
樂曲……
音樂……
夏星眠在這個夢裡,找到了童年時期第一次摸到鋼琴,彈下第一個鍵時的回憶。
心底深處的一抹靈犀之火,被那「咚」的一聲琴音點燃。那一刻,她就明白了她這一生最為不可或缺的事與物中,一定會有這些黑白琴鍵。
夏星眠醒來時,還是半夜。
雨仍舊滴滴答答地響在頭頂的帳篷,天仍是黑的,不過帳篷內比之前稍微亮了一點點。夜色從卷開的窗口透進光來。
陶野在她身側熟睡,頭微微偏向她,手握成拳放在臉前面,指間捉著她的一縷頭髮。
夏星眠抬起手,想要把自己的頭髮從陶野的手裡取出來。
可探到一半,猶豫了片刻,最後也沒取。
她就這樣安靜地凝望著陶野的臉。
夏星眠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剛剛那個夢。
或許只有她自己明白,她愛鋼琴,也喜歡以鋼琴為媒介演奏她心裡的音樂給世界上所有願意聆聽的人聽。
人總是想要找知音的。也總希望擁有觀眾,用觀眾熱烈的反饋告訴自己,她的理想並不只是孤芳自賞。
沒有哪個藝術創作者會不希望有更多的人來認可自己。
就像作家的書總想要出版。
就像畫家的畫總想要掛上展覽長廊。
可是……
可是如果陶野很在意……
夏星眠明白她已經做出了選擇。
所以她才會做這個夢。
她的大腦,在用這種方式,和她一生的理想做著告別。
這樣暗暗的割捨,是一種無意義的自我感動嗎?
夏星眠思索了一番,進行了否定。
因為她此時此刻,並不痛苦。
她知道她有捨不得,可是所有的捨不得都被另一種心情覆蓋了。
那心情叫做:我終於給了姐姐足夠的安全感。
看起來是她在給陶野安全感,是她在付出。但事實又不僅是如此。對於真正相愛的人來說,對方能夠開心,給予自己的心情反饋是另一種不可取代的情緒價值。
這也是她所收穫的切真價實的快樂。
陶野在岸陽的酒店裡曾經和她說過:她不介意她們之間公不公平,夏星眠是全世界她唯一不想用利益得失心去對待的人。
夏星眠覺得不是。
她覺得,陶野不是真的不在意公平。陶野是很清楚,無論自己付出多少,夏星眠都會和她愛她一樣地愛回去。
不是懷著不計較公平的一腔痴傻的愛,才無底線地寬容對方。
是因為足夠相信對方的愛,所以才不計較在感情的天平上,誰的得失更多一些。
陶野是對的。她沒有信錯人。
夏星眠愛陶野,的確,和陶野愛夏星眠一樣多。
夏星眠悄悄湊過去,在熟睡的陶野臉上很輕很輕地吻了一下。
她從沒想到,當她放棄理想的這一天,居然沒有任何冷徹心扉的痛苦。
反而因為能夠給對方安全感,而從心底里覺得,她就該為了她這樣做。
“姐姐……”
夏星眠趴在陶野耳邊,輕不可聞地細聲呢喃。
“我以後,就真的只為你彈了。”
第110章
不速之客
這次的露營之旅結束得比想像中要倉促。
周溪泛提前下了山。
她昨晚去向另一座帳篷借殺魚的刀時,和那座帳篷的年輕人們多聊了一陣子,和他們交了個清淺的朋友。第二天,她就跟著那些人一起,先下了山。
很顯然,她已經不想再在這裡和某個人多待。
周溪泛走後,夏懷夢顯然也沒了心情。本來是打算再玩一天的,但事已至此,夏星眠和陶野不想把夏懷夢拖在這兒。於是收拾所有東西歸置到後備箱裡,也下山了。
回到店裡,沒多久,夏懷夢就帶著她的畫架走了。
夏星眠問她去哪,夏懷夢只說自己想去周邊風景好的地方隨便走走,畫景寫生,權當散心,可能要消失個十天半月。
夏星眠就把自己副卡手機號、陶野手機號、店裡座機號都存進了夏懷夢手機里,囑咐她有任何事都可以聯繫自己。
送夏懷夢走後,夏星眠和陶野站在店門口,一時無言。
過了好久,陶野才開口:“別擔心了,你姐畢竟也是有了孩子的成年女性,她會把自己照顧好的。”
夏星眠:“我倒不是擔心這個……”
陶野:“那是什麼?”
夏星眠:“算了。你說得對,人啊,還是要自己成全自己的,別人操再多心也沒用。”
像是為了安撫夏星眠,陶野這一天就帶她去了琴行,給她買鋼琴。
夏星眠便也不再想太多關於別人的事,一門心思放在鋼琴上。她挑了自己比較喜歡又性價比高的琴,定了兩架。
陶野問她還要不要別的,夏星眠想了想,又挑選了一把小提琴。
陶野:“你會拉小提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