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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還板著臉?開心點啊,小仙女。我今天一直陪著你好不好?”
被一個大美人溫聲細語地哄著,夏星眠心裡的疙瘩一下子順了不少。但也沒把開心表達在臉上,還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樣子。
說實話,第一次見陶野,又是濃妝又是刺青,她以為對方是那種兇狠高冷的痞女人。沒想到,居然是個這樣的好脾氣。
也是,脾氣不好的話,昨晚怎麼會任由喝醉了的自己又啃又咬。咬出血了都忍著。還一直摟著她的背,怕喝得爛醉的她掉下床。
陶野拍了拍夏星眠的肩,又哄了她幾句,才站起到一旁給陸秋蕊打電話。
“抱歉啊陸總,我臨時有點事,恐怕……”
陸秋蕊像是在電話那頭髮脾氣,陶野的聲音馬上更軟了。
“明天,明天多陪您兩個小時,喝多少都行,什麼酒都行。”
夏星眠挖了一塊奶油,手抬了抬,卻始終沒法放進嘴裡。
陶野低聲下氣地安撫了許久,陸秋蕊才作罷。
一通電話打完,陶野的手心都出了汗,她把手按在膝蓋上,呼出一口氣。
夏星眠攥緊叉子,抬頭看了眼仍在飄雪的天空,抿住下唇。
她像是做好了一個決定,目光一轉,看向陶野。
“雪下大了,要不……去我住的地方繼續吃?”
陶野愣了一下,鼻樑上那顆小痣都僵住了似的。
“好啊……”
她笑著答應,好像挺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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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星眠住的地方就是普通的公寓,一室一廳。沒什麼複雜的裝修,家具也都很簡單,沙發,茶几,書桌,和一台不怎麼開的電視。
牆角放了個很大的東西,用布蓋著,布上落了層薄灰。
夏星眠見陶野在看那個東西,主動說:“那是鋼琴。”
陶野脫下大衣,抖了抖,“你會彈鋼琴?”
夏星眠從她手裡接過衣服,幫忙掛上衣架,“從小就學,以前還拿過挺多獎。”
陶野:“現在還彈麼?”
夏星眠走到茶几邊倒水,背影單薄而僵冷。
“不怎麼彈了。”她輕聲答。
陶野輕笑,說:“其實我會簡單彈幾下,朋友教的,你要不要聽?”
夏星眠放下了手裡倒了一半的水,走到鋼琴邊,輕緩小心地取下避塵布。
她嚴謹地把布疊好,抽出琴凳,仔細擦乾淨,直起腰看向陶野,“姐姐坐這兒。”
陶野走過去,拉著夏星眠一起坐下。凳子不長,兩個人並排挨得有點緊,肩貼著肩,能清晰地感覺到對方的體溫。
陶野只放了右手上琴鍵,在中音區,大拇指滑了一下才找到音符「do」的位置,看得出確實是只會一點點的生手。
她每彈一個音符都要停頓一下,譜子應該是早就忘完了,只是在尋找潛意識的本能。
才彈幾下,樂感優異的夏星眠就聽出來了,這是生日快樂歌。
陶野彈了一半,終於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了,無奈地笑了下,“你可能聽不出來,其實我彈的是……”
夏星眠把雙手放上琴鍵,指下一串流暢的樂聲響起,是帶著複雜和弦的高階生日快樂歌。
陶野便沒有再說下去,配合地用雙手打起拍子,合著琴聲,細細柔柔地哼唱起歌詞。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十根玉白的手指嫻熟地遊走在琴鍵上,像是一條條回到了海域的魚,皮膚的每一寸都在這一方淨土上發光。
女孩彈起鋼琴時本就迷人,夏星眠彈起鋼琴尤為迷人。
她身上有種距離感,與鋼琴給人的感覺很像。華光下,溫潤又冰冷。
陶野看著她,拍子漸漸打慢了,哼唱的聲音越來越小。
目光再也挪不開了。
半晌,她悄悄垂下手,將右手腕的袖口向下拉了拉,遮住那裡的鳶尾花刺青。
最後一個音符結束,夏星眠的手指深深陷在琴鍵里,餘韻沉悶地迴響在屋內。
“為什麼要做這些?”
夏星眠忽然看向陶野。
“我們只是意外睡過一次的陌生人,其實你真的沒必要送我圍巾,給我買蛋糕,更沒必要推掉和陸秋蕊的見面留下來陪我。我們和同一個人有著瓜葛,你應該敵視我,和我爭風吃醋的,不是麼?”
陶野聞言,笑了笑,左手的拇指還隔著衣袖按在右小臂的刺青上。
她輕輕地摩挲著袖口。
過了半晌,才極輕地低喃:“都不容易,出來混,不是賣身體就是賣尊嚴。說不好聽點,你我不過都是供有錢人玩樂的寵物,落難的狗尚且不會咬另一隻落難的狗,我們……又有什麼好爭的呢。”
夏星眠十指不禁蜷起,扣緊了琴鍵。
“而且,你還只是個還在念書的孩子。”
陶野平靜地盯著光滑的烤漆琴蓋,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說實話,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是一個人,做什麼都自己硬撐著。我那時候過生日,也會想:要是有個人能陪著我就好了。”
“所以……”陶野緩緩抬起眼,與夏星眠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