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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溪泛凝視著她的眼睛,“你這次回來,除了找她,沒有別的事了?”
“……”夏懷夢眨了一下眼,睫毛垂遮下,瞳仁里舖著一層和夏星眠很像的冷淡,“嗯,沒有了。”
周溪泛蜷起手指,攥緊了掌中硌人的鑰匙。
短暫的靜默後,她若無其事地轉身,向大門走去。
“我也不知道夏星眠在哪。”
夏懷夢抿住唇。
“但我知道,她過得很不好。”
周溪泛開門時,銳利的目光刀子一般覷來。
“她在替你承擔著本該你來承擔的東西,受你該受的罪。”
“……”看著周溪泛進了門,大門砰咚一聲關上,夏懷夢站在原地,良久不動。
路邊,一輛黑色的豪車上跳下一個4歲左右的小女孩,邁著小碎步跑過來,仰著頭拉住夏懷夢的小指。
“媽媽……”小女孩黑眼睛亮閃閃的,“剛剛那個就是眠眠小姨嗎?”
夏懷夢沒有回答,她甚至都沒發現自己的女兒已經站在了身邊。
因為周溪泛的這句話,她的思緒忽然猝不及防地飛遠。
飛向那遙遠的,陳舊的一年。
那年——
她21歲,夏星眠11歲。
那時她與父親決裂得很徹底,大學都沒讀完,直接輟學,宣布了與家裡的割席。
走之前的最後一個晚上,她坐在自家後院的鞦韆上,身邊坐著小小的夏星眠。
只有11歲的夏星眠輕輕地伸出手,握住她,眼睛淡淡地瞥著別處,臉頰卻有點彆扭的紅。
她能感覺到,夏星眠一定知道了她要走。
年幼的妹妹聲音平靜得像大人:
“沒關係,姐姐。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我可以替你擔這裡所有的擔子。”
她不是個好姐姐。
從小到大,她總是故意去戲弄性格寡淡的夏星眠,給她講很恐怖的鬼故事、弄髒她最喜歡的小裙子,每次都把夏星眠惹得滿臉通紅,要麼就惹哭。
她總惡劣地戲笑:“眠眠,你哭起來好有意思啊。”
夏星眠很認真地說:“可是我不喜歡這樣。”
她不以為意:“我喜歡就好咯。妹妹嘛,不就是拿來讓姐姐逗的?”
然後再惹她惱怒,再逗她哭。
沒想到。到頭來,竟是這個天天被她捉弄的妹妹,用更小的手握起了她的手,告訴她:“沒關係,我來承擔。”
她喜歡畫畫,夏星眠喜歡鋼琴。姐妹倆沒有一個人喜歡從商。可夏英博需要一個企業的繼承人,不論是繼承股份還是繼承欠債,總要有個人繼承。
所以她們之間一定會有一個人犧牲夢想,擔起責任。
她懦弱,所以她揣著夢想逃走了。她以為被留下的妹妹會對她有怨恨,可是夏星眠沒有。
夏星眠似乎總是這樣。
悶悶地,替別人扛著許多。
夏懷夢深深吸了口氣,仰起頭,忍住眼眶的酸澀。
“是我欠她……”她喃喃自語。
“媽媽?”
小女孩又拉了拉夏懷夢的袖子。
夏懷夢摸摸小姑娘的頭髮,目光一轉,看向剛剛周溪泛消失的門廊。
另一段往事在腦海中淌過。
她自嘲一笑,嘆了口氣。
“我也欠她。”
第20章
你吃醋?
複式公寓。裝修只有黑白灰三色,桌上的花瓶都瓷白得沒有一點花紋。
牆上唯一的掛畫是一台鋼琴的油畫,本來是整張,卻被從中間切割成了兩幅。左邊的底色是白色,鋼琴是新的;
右邊的底色是黑色,琴體已經斑駁發舊。
陸秋蕊醉醺醺地癱在沙發上,手裡虛握著小半瓶酒,看向旁邊的人。
陶野的身影在她的眼裡越來越模糊,重影疊著重影。
“姐姐……”
陸秋蕊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醉意。
“我喜歡你。”
她今天對陶野說了很多遍「我喜歡你」。往常也總說,但今天說得尤其多。
陶野左腿壓在右腿上,舉著半杯茶水輕輕搖晃,目光在走神,似乎並不在意陸秋蕊對她說的所有表白。
幸好陸秋蕊已經很醉了,也不太能看得出她此刻的敷衍。
“她怎麼不明白……我都是為了她好……”陸秋蕊深吸口氣,眼淚順著眼角流下來,“我真的沒辦法改變……麼?”
喝醉的人總愛說些顛三倒四的話,但陶野大約能聽懂陸秋蕊話里的那個「她」是誰。
陶野抿了口水,沙啞開口:“你對她好的方式,就是想方設法羞辱她?”
陸秋蕊側目看著陶野,她雖然醉了,可也明白陶野的意思。
“那是因為我恨她。”
那個「恨」字咬得很重,似乎真的付諸了千萬般的怨。
一邊說是為了她好,一邊又說恨她。陶野不知道陸秋蕊和夏星眠之間的往事,不過能感覺到,大約是那種愛恨交織的複雜感情。
正因為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陸秋蕊對自己的所有表白,陶野都很有自知之明的不會當真。
她本來也不會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