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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星眠看著地面,一眨不眨。
堅決不抬眼看手機攝像頭。
陸秋蕊離攝像頭近了一些,凝視著夏星眠的臉。
“我是不是和你說過,你把所有的事都想得太簡單了。你看,離開我,你就是個徹徹底底的廢物,連自保都困難。不是麼?”
夏星眠嗤笑一聲,又接著笑了好幾聲。卻沒有搭理陸秋蕊。
“我給你個機會。只要你現在開口求我,求我幫你,我就花錢平了這事。”
夏星眠仍舊緘口不言。
陸秋蕊把那天排球場上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且加重了語氣:“在合適的時候示弱,不丟人。”
夏星眠還是不說話。
她臉色慘白,頭髮凌亂,手腕全是掙扎留下的紅痕。即便如此,腰背也是挺直的,眼底的光沒有分毫晃動。
陸秋蕊慢慢嘆了口氣,向後一靠,大聲說:“她要是不肯開口求我的話,那我也沒有辦法了。”
吳放聽到,果然急了,拎起牆角一根粗木棍就過來,棍尖直接抵到夏星眠的臉上,威脅道:“快點按她說的做!不然我可不客氣了!”
夏星眠仰起頭,淡淡地看著吳放,終於開了口:“有種就打死我,沒種就打殘我,打到我沒法開口說話。”
吳放攥緊木棍,怒不可遏:“你就是不肯求她嗎?!”
“對……”她輕略地冷笑,“我絕對不會求她。”
吳放徹底被激怒了,當年對夏英博的恨和如今對夏星眠的怨重疊在一起,燒紅了他的眼睛。
他直接揮起木棍,第一棍狠狠抽在夏星眠的側臉。
“砰!”
“你他媽的!!”
夏星眠整個人倒在了地上,半個頭都在劇痛,右耳什麼都聽不見了,一陣一陣接連不斷的耳鳴。血順著她的臉向下流,黏黏糊糊的,覆住了鬢邊的碎發。
陸秋蕊在跳躍閃動的畫面里看到了滿頭血的夏星眠,眉頭皺了一下,瞥向別處,不願再多看的樣子。
夏星眠卻撐起眼皮,冷冷地看向了吳放手裡的手機後置攝像頭。
她知道看著那裡,就可以和陸秋蕊對視。
“陸秋蕊……”
她輕聲模糊地囁嚅。
“陸姐姐……”
陸秋蕊移回目光,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夏星眠沒有感情地笑了一下,“三年前,我真的以為我找到了那個更值得我叫「姐姐」的人。我真後悔……我怎麼會……喜歡過你……那麼久……”
陸秋蕊攥緊了拳頭,沙啞開口:“求我,我馬上救你。”
夏星眠:“……”
陸秋蕊嘴角抽了一下,眼神有點晃動了。
“或者……你可以不說「求」這個字。只要你說一句「救救我」,我也會救你。”
夏星眠閉上了眼,第一次這麼深刻地意識到,自己過去三年都是在滿是污泥穢物的深坑裡打滾。她的選擇,她追隨的人,她做的所有事,都是錯的。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含著滿嘴的血,對陸秋蕊說:“你今天讓他把我打死,我佩服你。你要是在我一句「求你」都沒說的情況下救了我,我一生都看不起你。”
陸秋蕊死死咬著牙,腮頰都在顫抖。
半晌,她忽然陰冷地乾笑一聲。
“很好……”
話罷,她掛斷了視頻電話。
吳放急了,馬上又打過去,可不管他打多少次,陸秋蕊那邊都直接拒絕掛斷了。
夏星眠能預料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毫無疑問,吳放會把所有怒氣都撒到她的身上。而這個過程中,他能不能良心發現,或者因為害怕弄出人命有牢獄之災中止他的行為,都是未知數。
無所謂了。她現在只覺得累,或許睡一覺會比較好。
這一覺,能醒來是她幸運。醒不來,她也認命。
只是想到陶野還在市體育場的觀眾席上等著她,她還是有一點抑制不住的難過。
第29章
不會有事了
夏星眠在迷濛之際,精神恍惚的時候,好像聞到了一縷熟悉的木質冷調與水感菸草混合的香水味。
她覺得那應該是幻覺。就像人瀕危時的走馬燈,會重現一些過去生命里最重要的東西。
活了21年,除了鋼琴,她從未覺得有什麼東西對她來說是重要的。
可在這種可能快要死了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她有這麼一樣無比重要的留戀,甚至比過了鋼琴的地位。
或許是因為這21年來,親人離去,親朋四散,矇騙利用,剝膚椎髓。世間盛衰變化,得失無常。什麼痛苦她都翻閱過了。
而陶野,是唯一給了她真實溫暖的人。
.
再醒來的時候,夏星眠也不知道距離在地下室的時候過去了多久。
她睜開眼,頭頂懸著吊瓶,輸液管里的藥液勻速滴落。
有什麼儀器的聲音在緩慢地滴滴響,但她只有左耳能聽得見。
她勉強抬起頭,望出去。
在房間的角落裡,一張單人沙發上,陸秋蕊沉著臉坐在那。雙臂抱著,在出神。
見夏星眠醒了,陸秋蕊看了她一眼,沒和她說話,而是叫了聲:“唐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