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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星眠看到她有些意外,不過還是過來了。站到她身邊,靜默了一陣,問:“你怎麼會來這裡,你不是特別恨我爸嗎?”
夏星眠盯著墓碑上夏英博的名字,沉聲說:“我父親也葬在這裡。”
小夏星眠說不論以前發生過什麼,都已經過去了。
她說,過不去的。
她看向身邊還年輕的自己。
——等你成為我,你就會明白,真的過不去。
——可你還沒成為我的時候,又怎麼能夠去明白呢?
夏星眠又默默嘆氣,提出多給她一些錢。小夏星眠不領情,還尖牙利嘴地反嗆她。什麼「你是不是人格分裂呀」,什麼「我不需要你可憐」。
夏星眠無語。
她最明白她自己當時有多窮,有多麼希望能早點攢夠錢給陶野買耳環。明明缺錢缺成這樣,還是要傲氣地和她頂嘴。
“滾!”
她乾脆利落地吐出一個字。
小夏星眠也不想跟她多糾纏,轉身就走了。
一旁的唐黎走上前,勸道:“夏小姐她就是這個脾氣,您別生氣。”
夏星眠面無表情地說:“她什麼脾氣,沒有人比我更清楚。”
唐黎:“那您……”
夏星眠:“清楚也不妨礙我討厭她。”
唐黎:“……”
又站了一會兒,時間也不早了,夏星眠打算打道回府。
她叫唐黎先去停車場開車,她自己去旁邊找找掃帚,想最後再把父親的墓周圍打掃一下。
附近沒找到,她又走遠了一些,問環衛工人借了一把,拎著從小道回來。
拂開小路上叢生的灌木葉,眼眸一抬,正要繼續的腳步忽然就停了。
她目光直直地盯著那個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背影,四肢瞬時僵住,兩眼不住地睜大。
不遠處,夏英博的墓前,正有一個女人往地上放一束新鮮的白百合花。
那麼熟悉的身影。
不可能認錯,更不是幻覺。
陶野微微側過一點臉,鼻尖凍得有些紅,呼吸時,有白氣從她唇縫裡散出。
她低著腰,小心地將那捧百合放好,指尖一點一點理好鮮花包裝紙的紋理,伴著細碎的窸窣聲,長發的發尾晃晃悠悠地輕掃過嫩白的花蕊。
!
原來父親墓前的那捧百合花是——
夏星眠愣在原地,一時間,許多記憶開始在大腦里肆意翻湧。
深處的,淺處的,全部翻湧而來。
-
那一年。
漆黑不見五指的深夜,陶野背對著她,很輕地說:“那是你的父親,我去做什麼呢。”
她又蜷起來,擁緊了被子,像是笑了一下,語氣依舊那麼溫柔:“想要朋友陪的話,就找個同學陪你去吧。”
-
那一天。
夕陽里,她低頭捧著粥碗說:“我不配……”
第71章
如此貪婪
從南山墓園回來的那晚,陶野先去酒吧工作。
她一直在走神,跳舞的時候也是,雖然動作都很完美地展現出來,但那雙眼睛很明顯是渙散的,在想別的事。
趙雯注意到了,在她休息時問她怎麼了,她也沒直面回答。
下班後,趙雯主動提出陪她走一段。
陶野笑道:“我沒事啊。”
“你以為我是擔心你過馬路發呆被車撞?”趙雯撕開一根棒棒糖含嘴裡,“我單純晚飯吃多了,想消消食。”
“嗯……謝謝趙姐。”
她們走著走著,路過一個燒烤攤。之前也來過這兒,不過這一次,竟意外地遇見了正在刷盤子打零工的夏星眠。
大冬天,小姑娘沉默地站在水泥池子邊,細嫩的雙手被涼水打得通紅。
明明穿著最普通的棉衣外套,但那樸素顏色的布料里露出的脖頸與手腕都漂亮得緊,白膩膩的,像粗糲砂壺裡倒出的牛奶。
趙雯都看得出來,這人身上有一種落魄的貴氣。
趙雯又看向身邊的陶野。
如果說夏星眠給人的感覺是「貴」,那麼陶野給人的感覺就是「廉價」。
她知道說人廉價不太好,不過事實就是如此。陶野就像地攤上一塊錢一大把的玻璃石頭,漂亮是真的漂亮,不值錢也是真的不值錢。
當不值錢的女人看著昂貴的女孩,眼裡瀰漫了一整晚的迷茫終於消散而去時,趙雯便明白了一些事。
陶野留了下來,坐在油污都包了漿的矮桌旁,等夏星眠給她端上一盤炒麵。
吃完面,等到夏星眠下班,兩個人一起回家。
走在路上,陶野拉著夏星眠的手,鼓起了十二萬分的勇氣般,問夏星眠,會不會來酒吧彈琴。
伴奏缺人、時薪很高、有一台電子琴……
她話都沒說完,夏星眠就一口答應了。
陶野看她答應得毫不猶豫的樣子,心裡默默想:
她應該是真的很缺錢吧。
不過,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以後見到她的次數會變得很多很多。
接夏星眠去酒吧上班的第一天,夏星眠讓她進學校去接。
陶野很開心,因為這大概說明夏星眠並不介意讓她的同學們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