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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被挪開,完完整整的一張臉,撞入眼帘。
帶著幾分朦朧搖曳著的光感,通透又勾人。
可替她擋著陽光的那隻手仍舊沒動,應該是還怕她剛醒還不適應,所以一直替她擋著光。
“醒了?”祁一檸放輕著聲音,生怕吵到她似的,低頭看她的時候,整個人顯得特別溫柔,
“要再多睡一會嗎?”
“我等會沒課,可以陪你。”
薄弱的光從指縫中溜進來,溜到唐北檬眼底。
她知道這是夢,也知道這不只是夢。
在這場得之不易的夢境裡,她沒捨得讓自己流淚,只是順著自己已經快要湧出來的心意。
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在即將碰到之前,心顫了顫。
怕還沒碰到就醒了,怕觸感是空的。
但幸好,她碰到了祁一檸,就在下一秒。
準確無誤地撈住了祁一檸的手心,然後把人的手拉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掌心裡。
“手不酸嗎?”唐北檬在祁一檸腿上蹭了蹭,整個人埋進了祁一檸的小腹,被祁一檸包裹著特別舒適。
書被放下,被風吹動著翻頁,發出撲簌撲簌的響聲。
祁一檸低頭望著她,眼裡漾出無邊無際的笑意,一隻手和她十指相扣,另一隻手輕輕拂過她的臉頰,軟軟地捏了捏她的耳朵。
“不酸。”
祁一檸只說了兩個字,替她拂去了肩上落下的櫻花。
沒急著喊她起來,只是任由她躺在她腿上。
用著溫和又漂亮的目光,包裹著她。
那天下午愜意又自在,唐北檬抬眼望著祁一檸的時候,突然覺得,那應該是她目前不算太長的人生里,最美好的一個時期。
在周遭浪漫又旖旎的櫻花花瓣雨里,她想親上去,就這麼不管不顧地纏著祁一檸。
可惜,她醒了。
像是被溺醒的似的,她幾乎完全喘不過氣。
胸口疼得像是被塞進了無數顆小石子,不斷脹大,密密麻麻地塞滿胸腔里剩餘的所有空間,刺得她發疼發苦,可要是想拿出來就只能劃破柔軟易碎的皮膚。
她捂著臉,拼命地喘著氣,想要緩解這種刺痛感,可還是不能自抑,然後只能認識到一個無比殘忍的事實:
就算是在夢裡,她也不能再親到祁一檸。
記憶熠熠生輝,即便是在夢中,也同樣讓人在半夜醒來的時候悵然若失。
唐北檬悶在被子裡,卻是再也睡不著了。
剛認識時的祁一檸,夢裡的祁一檸,現在的祁一檸,全都在她腦子裡晃悠。
夜晚總是容易讓人上頭,偏偏她也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以前她沒談戀愛的時候總覺著,那些偶像劇里的女主角都很傻,怎麼會愛一個人這麼久呢?
怎麼會愛得那麼撕心裂肺還要愛呢,就算再怎麼愛一個人也得有自己的底線才對……
但後來她知道了,祁一檸就是她的底線。
唐北檬死死地攥住被子,任那些回憶在腦海里肆虐,卻沒流出一滴淚。
等稍微好過一點,她就可以睡著了。
她這麼想著。
可還是沒能等到這個好過的時候,她每個晚上清醒過來之後,都不太好過。
她乾脆從床上起來,想再拿幾瓶酒喝,路過沙發的時候,目光卻又不自覺地停留在垃圾桶里。
睡覺之前剛收拾過的垃圾桶,裡面只剩下一封孤零零的信。
有些空空蕩蕩,像是正等著人去拆開似的。
她看了兩眼,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又走了兩步,拿了酒過來,坐在沙發邊的地毯上,靠著沙發邊。
易拉罐拉環拉開的聲音,刺破了夜晚的靜謐。
後來,她們也沒能一起去成阿倫的演唱會,不記得是什麼原因了,只是就這麼錯過了而已,那時候總是很天真,想著肯定會有下一次,於是約定了無數的“下一次”和“過幾天”。
現在回想起來,那些沒實現的“下一次”和“過幾天”,全被塞進了記憶抽屜里,不小心翻出來的時候,只會是遺憾。
唐北檬心不在焉地晃了幾眼窗外的月色,突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掏出了垃圾桶裡邊的那封信。
信封沒什麼厚度,看一眼應該沒事。
畢竟祁一檸都已經讓她扔了,肯定都不怎麼在乎這件事,那她看不看,其實無所謂。
而且就算看了,祁一檸也不知道。
四捨五入,祁一檸肯定不會怪她,不然也不會放心把信放到她這裡,而且說不定,就是抄寫的什麼文學作品裡的話。
能看看祁一檸的字,也蠻好的。
唐北檬給自己壘了高高的心理建設牆,理直氣壯地這麼想著,果斷地帶著歲月痕跡的信封。
拆開信,有個薄薄的塑料片倏地掉了出來。
輕飄飄的,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唐北檬還沒來得及看信,就先起了身,慌裡慌張地找著信封里掉出來的東西,找了一圈,最後在腳邊看到了那個塑料薄片。
薄片裡面夾著幾片花瓣,淡粉色,被壓成薄片,已經趨於透明,花瓣上已經出現了清晰的脈絡。
是一個櫻花花瓣製成的標本,壓在信封底,吞噬著那些原以為已經沉寂下去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