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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殊意有些搞不懂祁一檸的執拗,她頓了頓,忍不住問,“為什麼一定要等十五杯酒,要等開始下雪?”
祁一檸闔了一下眼皮,再睜開眼的時候,不知不覺,整個眼圈都已經開始泛起了紅跡,有珍珠大的淚珠逐漸盈滿,溢在眼眶裡,久久沒能落下來。
就這麼怔了許久,久到林殊意以為祁一檸已經遺忘了她的存在,直到淚水連成線從臉頰滑落,祁一檸才抬手抹去蒼白臉頰上的淚水,用著清冷破碎的語調,一字一句地說著,
“因為我好像,把唐北檬留在那場雪裡了。”
“還有我喝了十五瓶酒之後,打過去的那通沒有任何印象的電話里。”
“我要把她,從那個雪夜,從那通電話,還有過去我錯過的每個瞬間裡,帶出來。”
林殊意其實是聽不太懂祁一檸在說什麼的,可祁一檸在她面前說這些的時候,她能深刻體會到從祁一檸身上傳遞過來的情緒,這讓她只聽了幾個字,就開始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心疼地看著祁一檸,又莫名想到選擇獨自銷聲匿跡五年的唐北檬,覺得有些慶幸,慶幸自己把這杯“全世界僅有一次的破鏡重圓”調得很甜。
人有時候就喜歡從某些事物里去尋找意義,比如說,這杯放了蜂蜜的“破鏡重圓”,會讓她產生某種抽象的想法:喝到這杯酒的人以後不會再苦了。
特別是祁一檸,喝十五杯,以後總會甜一點吧。
她看著祁一檸慢慢喝完了這十五杯酒,在只剩下兩杯的時候,似乎是上天也開始為祁一檸和唐北檬準備了一場遲來的祝福禮物。
天邊開始飄起了碎雪,在昏暗的夜裡飄逸在空中,被寒風捲起漂亮的弧度,然後再慢慢悠悠地灑在地上,落到過路人身上。
這讓原本以為不會再下雪的林殊意也開始激動起來,她連忙拍了拍祁一檸的肩,語氣里染上了些興奮,“下雪了下雪了,祁一檸你可以去了!”
祁一檸並不像她這麼激動,只是安安靜靜地看了幾秒,然後把僅剩的兩杯酒喝完,從座位上撐著,踉踉蹌蹌地站起了身。
林殊意連忙過去扶住她,有些擔心,“要不要我送你?”
祁一檸彎眼笑了一下,緩緩將手臂抽出來,搖頭,“我沒事,不是很醉,還能走路,沒事。”
林殊意仍有些不放心,抿住唇,剛想說些什麼,可又看著祁一檸走了幾步之後又順順噹噹,沒有剛開始那麼不穩當。
她輕嘆口氣,收回了手,坐到位置上,端起自己的煮啤酒喝了一口,懶洋洋地看著窗外的雪景。
是好事,喝酒之後感情也會恰當地釋放出來,這對祁一檸來說是好事。
她們的事,她今天就管到這裡好了。
自己的事還管不清楚呢。
*
推開門的一瞬間,寒風撲面,冷冽刺骨,將祁一檸喝得有些發暈的腦子給吹清醒了一些。
她走出去,抬頭看了一眼天邊的雪。
已經下得有些大,飄在空中,落在她肩上,帶來星星點點的涼意,無聲無息地帶走了許多,又輕輕揚揚地帶來了許多。
離開酒館的時候,她又看了一眼酒館的名字。
熱戀酒館,真是一個好聽的名字。
和那家叫“一人一半就不會痛”的紋身店,名字一樣好聽。
就像唐北檬和祁一檸,這兩個名字,只有加在一起才會完整,才會組成這世間最堅不可摧的護盾。
等她快到唐北檬家門口的時候,天邊的雪越發有些大了,已經在路上積了薄薄的一層,踩在腳下發出沙沙的聲音。
這像是某種提醒,提醒她在一步一步的,朝唐北檬走過去。
“嗡嗡——”
大衣兜里的手機開始振動,振得祁一檸跳得有些發熱的心臟,開始和手機振動的頻率同步。
她掏出手機,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
接聽之後,傳來一個特別熟悉的聲音,是沈瓊香,“是檸檸嗎?”
祁一檸頓住步子,儘量讓自己維持清醒,“對的,我是祁一檸,沈阿姨?”
沈瓊香怎麼知道她的電話,而且突然打來了電話,在這個關鍵節點……
沈瓊香那邊並不知道她的想法,只在那邊笑了笑,“檸檸吃晚飯了嗎?”
酒精開始發生作用,頭腦發暈,祁一檸緊張地呼出一口氣,“吃了。”
“好,一定要注意好好吃飯,就算是工作忙起來了,也要兼顧好作息知道嗎?”沈瓊香又開始囑咐著她。
祁一檸靜默一會,“嗯,我知道的,阿姨。”
“你們這些孩子,表面上都答應得好好的,但背地裡也不知道有沒有按時吃飯。”沈瓊香說著就嘆了口氣。
祁一檸抿著唇,沒有說話。
“不過阿姨打電話給你也不是為了說你,這些事情這麼大了,你心裡也有數。”
“那是什麼事?”祁一檸覺得自己有些呼吸不暢。
“是這樣的……”沈瓊香停頓了幾秒,“阿姨明天就要去南廣市了,就從殊意那裡問了你的電話過來,想和你說幾句心裡話。”
“好,您說,我聽著。”祁一檸安靜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