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頁
【“祁一檸,你有沒有聽說過,抓住自然飄落下來的櫻花的話,就能和自己的初戀一輩子在一起。”】
唐北檬愣住,目光落到櫻花標本上,突如其來地想起了她曾經說過的這句話,像是思緒突然被抽了出來,塞進了某個回憶片段里,又馬上被扯了出來,過程異常痛苦,也異常緩慢。
混雜著剛剛的夢境。
可她明明記得,祁一檸當時還說從來不相信這種事來著。
那天後來她躺在祁一檸腿上眯了一會,再醒來的時候也沒發現什麼異樣,怎麼會是這樣呢?
說著不信的祁一檸,卻偷偷接了櫻花花瓣,還做成了標本,悄悄放在了這封信里。
那這封信?
唐北檬不敢再想下去,手裡的信封卻仿佛有了無法比擬的重量,放不下,也拿不起。
她想著祁一檸以前安靜寡言的模樣,有些想像不到,祁一檸會在這封信里說些什麼。
但毫無疑問,這封信的的確確與她有關,不然文學社的學弟聯繫的人也不會是她,而是祁一檸。
唐北檬有些焦急,也有些害怕。
她很想知道祁一檸這封信到底寫的是什麼,卻也莫名害怕,這封來自五年以前的信。
唐北檬還是先坐了下來,把櫻花標本小心翼翼地收好,給自己灌了幾大口酒壯膽,猶猶豫豫地打開了信封,抽出了裡面的信紙。
攥住信紙的指尖在看到第一行字時,就不自覺地抖了起來,是控制不住的幅度。
因為祁一檸這封寄給自己的信,抬頭是唐北檬。
簡而言之,這是一封五年前的祁一檸,寫給唐北檬的信。
空調吹著輕薄的紙張發出撲簌的聲音,因為唐北檬有些攥不住這封信。
字體行雲流水,線條流暢,工整有力,是祁一檸的字沒錯。
往下看下去,身體像是突然墜入到了冰涼的深海,麻意和窒息感深入五臟六腑,無法脫離,只能任憑自己的思緒消散,身體下沉。
信上字體密密麻麻,內容很多,信息量大得她有些接不住:
【唐北檬,現在是2016年10月24日,我路過社團報名的籃球場,我們班團支書在文學社,求我參加這個活動來幫她攢一攢人氣。她說可以寫給三年後的自己,然後她們會寄過來。
但我想著,其實我沒有什麼要對自己說的話,反而有很多想對你說的話,可能這些話我平時說不出來,只能通過這種擁有一定儀式感的方式讓你知道,畢竟你最喜歡儀式感。
說來也奇怪,就像我知道,三年後的你一定會和我待在一塊似的,我拿起筆的這一瞬間,就想的是把這封信寫給你。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也知道你在擔心些什麼。我一向是個沒什麼情緒起伏的人,也不太習慣將洶湧的愛意直接表達出來,所以我會讓你沒安全感,會讓你覺得我若即若離。
我無比清晰地知道我們這段感情的現狀,也嘗試著,用各種隱晦的表達,讓你擁有足夠的安全感。也許我現在還沒辦法直白地把“我愛你”這句話從嘴裡說出來。但希望在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是一個能夠直接表達愛意的人,也是一個足夠坦誠的人。但如果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還沒學會用言語表達情感的話,也希望你看完這封信之後,能稍微開心一些,不要再把這件事放在心裡不說。
或者就乾脆和我吵一架好了,我會認錯的,也會哄你的。
可能還有一個原因是,我覺得用“愛你”來形容我對你的感情,似乎有點不足以將我對你的喜歡表達出來,也會有點過於貧瘠。
人們都喜歡用這句話來表達自己的感情,但我始終覺得,這句話過於普通,乾巴巴地說出來,好像並沒有什麼意義。
如果一定要表達出來的話,我應該會用比喻句。
我想,這世界上某個人的存在,對另外一個人來說,就應該是西瓜瓤中間最甜的一口,是冰淇淋聖代堆得最高的那個尖尖,是冰可樂喝下去的第一口。
雖然這樣說起來很肉麻,但其實我的意思是,僅僅是因為這封信的抬頭是你,落款是我,我就會因此產生愉悅的情緒,就像是心裡在噼里啪啦地放煙花。
最近,我時常會想起你對我說的那句話:
我從那時候開始喜歡你,直到很久很久以後,也會一直喜歡你。
這句話很奇怪,至少在你對我說的時候我是這麼覺得的。
但現在,我又覺得這句話不奇怪了。
至少最近我是這麼覺得的。
對了,信封里的櫻花花瓣,是那天你睡著之後我接的,其實我其實有接很多,我沒告訴你,可能出於某種彆扭的理由,我只是偷偷揣在兜里,然後回去的時候做成了很多很多個標本,藏在沙發下的那個小盒子下面,不知道你現在有沒有發現這件事,或者我們已經搬家了,但我希望那些標本沒有被我扔掉。
如果以後你還問我愛不愛你的話,我想這封信和信里的櫻花標本就是答案。】
“啪嗒——”
豆大的淚珠掉落在了信紙上,暈染出一圈圈的濕跡,模糊了信上的幾個字。
唐北檬手忙腳亂地擦著上面的濕跡,卻越擦越模糊,淚水還是一滴一滴地掉落下來,完全控制不住。
她只能把信放在茶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