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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後來過了一年又一年。
祁一檸也沒覺得當時唐北檬在撒謊。
每個人的想法都可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改變,可依舊不能妨礙那段時間曾經真摯過的真心。
即使分手多年。
祁一檸也從沒懷疑過唐北檬曾經的喜歡。
就像當時的她,也會天真地覺得如果和唐北檬分手了,會一直責怪唐北檬,會恨唐北檬,再見到的時候她會避開,會把唐北檬當陌生人,會在唐北檬身上潑飲料……
可當真正再重逢的時候,她也會發現自己做不到。
甚至還會喜歡唐北檬,即使唐北檬曾經拋棄了她。
人本來就是這麼一個矛盾的動物,想的和做的完全不一樣。
這讓她失望,只是對自己失望。
“不是的,不是的……”
耳邊的抽泣聲,讓陷入回憶的祁一檸突然驚醒,然後模糊的視線重新聚焦,在頭頂樹木縫隙中傾瀉而來的金色光束下,唐北檬就站在她面前,隨手綁起來的頭髮凌亂地散落在頸下,眼睛又紅又腫,憔悴又脆弱,可還是不停地在哭,淚眼漣漣地看著她。
她們終究還是折騰成了這樣,各自都不體面。
像當年看到的那場電影一樣,彼此狼狽又難堪。
也許在重逢的第一天開始,她就該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可她還是在矛盾往復中,選擇了和唐北檬合作。
祁一檸闔了下眼皮,有滾燙的淚水從眼尾滑過,順著臉頰滴落,再睜眼的時候,眼前又清晰了許多。
她盯著唐北檬,緊抿著唇,可聲音還是忍不住帶著哽咽,
“那我就更覺得噁心了,唐北檬。”
“五年了,你之前什麼都不說,現在回來說一句不是真心實意,你覺得我會感激涕零地接受你,然後和你重歸於好嗎?”
很多時候,情感會違背她的意願,朝著相反的方向前進。比如說現在,她盯著唐北檬眼底破碎的光,說著“噁心”這個詞,可心底竟然產生了想要吻上去的衝動。
更不可理喻的是,這種從心底湧上來的衝動,避無可避。
唐北檬似乎是被“噁心”這個詞打擊到了,像被雷劈中一樣,身體晃動了一下,後退了兩步,眸子裡的光碎落開來,攥緊著手指,垂下了眼帘,整個人逆在光暈下,朦朧又悲傷,
“這件事本來就是我的錯,你恨我,討厭我……甚至是,噁心我,都是應該的。”
“你討厭我多久,恨我多久,噁心我多久都沒關係。”
她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長長呼出一口氣,指尖攥得發白,然後再抬起眼,眸光蒙著一層水霧,聲音顫得發抖,可還是努力維持著平靜,
“我知道我現在說我後悔了,我還喜歡你,會讓你更厭惡我,更加討厭我……就算我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來和你解釋,也無法改變五年前的那個結果,五年就是五年,我沒辦法用輕飄飄的幾句話來揭過這件事。”
“在這五年裡,我也想過很多次要不要來找你,要不要向別人打聽你的事情,可怕你過得不好我會覺得難過,又怕你過得太好忘記了我,最後又覺得自己太厚臉皮了,沒資格,也沒理由去找你……”
“所以呢?”祁一檸無情地打斷了唐北檬的話,冷著聲音,凝視著唐北檬,“所以你現在回來找我做什麼?”
“既然五年你都可以忍,為什麼不能繼續忍?”
唐北檬像是被祁一檸太過冷漠的語氣嚇到,頓了頓,垂下的眼睫抖了抖,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只有抿得緊緊的唇上有些紅潤,仍然是顫著聲音,
“我也不知道……”
“也許是終於有了藉口,可以來找你,可以來接近你,我就迫不及待,忐忑不安的,來找你了。”
她放輕了聲音,像是要被風吹走似的,
“對不起,祁一檸。”
這世界上所有的“對不起”都很無力,只能作為一句輕飄飄的話,當作事後的彌補。
可實際上,對不起這三個字,無法改變任何已經發生過的事。
祁一檸闔了闔眼皮,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她知道再吵下去也沒有用,既沒辦法回到過去,也沒辦法繼續維持著表面的和諧。
在發泄過怨氣,發泄過這些年來的憤恨之後,她的心裡就剩下了平靜,像是翻騰過的浪潮,最終會回歸平靜。
“沒用的,唐北檬。”祁一檸垂著眼,冷靜又克制地說著,“我們既回不到五年前,也回不到前幾天了。”
“我沒辦法仍然和你維持著表面上的和諧,也沒辦法繼續看到你仍然保持著心底的平靜。”
“我的的確確是還喜歡你,這一點我無法否認。但是不管你還喜不喜歡我,我們都知道,不可能回到以前了。”
唐北檬本來是安靜地聽著她的話,可聽到“不可能回到以前”幾個字之後,又忍不住上前了幾步,慌亂又無措地抓住她的手腕,像是馬上要失去什麼珍貴物品似的。
祁一檸靜了兩秒,做下了這個結論,狠心又鎮定自若,“我想清楚了,在我們維持了那麼多年的戀愛過程里,我很快樂,你也並沒有錯,給了我一場完美又夢幻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