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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一檸,你記住一件事好不好?”
祁一檸的視線攀附在唐北檬臉上,她幾乎沒有停頓,馬上就應了一聲,“好。”
“你還沒問我是什麼事呢?”唐北檬輕咬著下唇,問她,“怎麼就答應了?”
祁一檸放輕了聲音,“不管什麼,我都答應你。”
“畢竟我的平安夜禮物太不像話了。”她這麼說,因為她知道只有這樣的禮物才能和唐北檬親手織的圍巾相配,畢竟和唐北檬的用心程度比起來,她的項鍊看起來似乎有點過於不用心了。
能買得到的禮物,永遠是和手工禮物,沒辦法比的。
唐北檬的禮物要更貴重。
在眼下這個,手織圍巾已經不是流行的送禮環節了,很少會有人會再有這樣的耐心,為另一方花費幾天甚至是數十天的時間,去準備這樣一份禮物。
眼前的唐北檬一瞬間彎成了月牙眼,清清亮亮的眸光閃爍了幾下,看向她的目光柔軟而乖順。
在商場的聖誕活動結束之前,在炸開的禮花下,在漫天飛舞的彩紙下,近在咫尺的唐北檬終於開了口,聲音很輕,
“以後如果遇到了什麼我很生氣的事情的話,你一定要先來哄我,還是三分鐘就好了。”
“不管是什麼事情,不管是多嚴重的吵架,就算吵到冷戰幾天,就算是吵到鬧分手的程度,你只要像現在這樣,好好服軟然後哄一下我就好了,因為無論我說什麼狠話,都絕對不會是真心的。”
“只要三分鐘就好了,我這個人很好哄的。”
“而且只要你來哄,先認輸的那個人肯定是我。”
*
如果沒被唐北檬這樣熱烈而真摯地喜歡過;
如果她才是在那段過去的戀愛里竭盡全力的那一個;
如果唐北檬真的渣得明明白白,做盡了傷害她的事;
如果她在這反反覆覆的五年裡能找到唐北檬不喜歡她的證據……
哪怕只有一點點,哪怕上面列出的所有條件只有一個發生,她都不會在夢醒之後這麼痛苦。
祁一檸其實已經很久沒有夢到過唐北檬了,如果不到十天算很久的話,但至少比她之前夢到的頻率要低得多。
睜開眼的那一瞬間,有些恍如隔世的不真切感,仿佛那一句“只要你來,先認輸的肯定是我”還在耳邊縈繞著,讓人分辨不清到底哪個是夢境,是現在,還是過去。
經歷過的故事就像連續劇,按序號編排,按到哪集,那會的故事就自動在腦子裡播放起來,沒完沒了,不按停,就源源不斷地自動聯播。
在無數個夢回的深夜和清晨,拉滿窗簾的房間永遠黯淡,沉寂。
讓人頭暈目眩,有些心悸。
現實總是讓人產生習慣性地逃避,而夢境總是讓人流連忘返,捨不得離開虛幻夢境裡的一分一毫。
被暖氣鋪滿的房間溫暖如春,而她躺在床上,像一個墜入冬天無限深淵裡的人,蜷縮著,艱難地縮在被子裡。
她摘了眼罩,抬手遮住有些睜不開的雙眼,疲乏,勞累,仿佛她昨天晚上做了個什麼精彩紛呈的夢,以至於提前透支了第二天的精力。
而實際上,這只是唐北檬為她構建的夢幻泡影中,再平常不過的一個,還有許許多多的被她刻意掩埋起來的回憶,織造了一場長達近三年的夢境。
已經五年了,無數個三分鐘都已經過去。
她就像現在這樣,艱難而遲緩地讓自己清醒過來。
從那些一戳就破的泡泡里,從那段所有人都覺得她已經忘卻的過去里。
包括她自己。
良久,感覺意識清醒了不少,祁一檸把手從眼睛上拿下來,讓自己適應從窗簾滲透進來的亮光,其實並沒有她以為的那麼黯淡。
昏暗的視線逐漸變得明亮。
手不小心碰到了柔軟的枕頭,是濕的,潤潤的。
仿佛有誰昨天晚上躺在她枕頭上哭過似的。
應該是她。
她不該哭的,但有的人只要側躺著,眼淚就會自動流下來。
是因為視疲勞,和其他一切有的沒的情緒無關。
改天去做個檢查。祁一檸這麼想著。
手機放在枕頭下,她沒有去拿,只隨意地去碰了碰屏幕,然後安靜地等著手機甦醒過來。
一秒……兩秒。
接著是無數條振動的消息,毫無疑問,她不看都知道幾乎全都是工作微信。
看,連手機都需要時間清醒過來。
更何況是人呢。
更何況是反反覆覆的人呢。
祁一檸沒有馬上拿手機去看裡面的無數條微信,不知怎麼,今天她的心情格外煩悶,不想去面對工作,不想去面對突如其來的一切。
意識甦醒之後,身體也跟著逐漸甦醒,感受到了頭頂源源不斷暖氣的溫暖,也變得暖和起來。
開始適應這個世界的節奏。
又安靜地看了一會從窗簾外滲透進來的光,在從縫隙中透進來的光束有了變化的時候,在房間變得越來越亮的時候。
她從床上坐了起來,從地上撿起了自己只會在夜晚無意識地掉落下去的堅硬外殼,成為了那個平靜而又理智的祁一檸。
洗漱好之後給自己熱一杯牛奶,煎個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