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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知道他有多想親自帶隊,前往尋回他的學生。但火影的身份將他牢牢束縛在這裡,無法輕易出動,連日來的高強度工作也令他身心俱疲,並不適合立刻急行軍與戰鬥。卡卡西只能將希望寄托在這些孩子們身上,期盼他們特別是鳴人能成功追上並勸回佐助,並且最重要的是,每個人都能平安歸來。
然而正如曾經無數次經歷過的那樣,命運又給了他一個失望的結果。
雖然後來追派了剛剛康復不久、強烈要求出戰的小李,又臨時向砂隱村提出了增援請求,小隊還是沒能把佐助帶回木葉。醫療班找到了牙、鹿丸、寧次和丁次,後兩人身受重傷,經過搶救終於轉危為安。凱執行任務歸來後,卡卡西忙拜託他帶著帕克去找鳴人和佐助,但凱一路追到終結谷,卻終究來遲一步,只好把鳴人獨自帶回。
金髮少年的衣服在右肩前後破開了兩個大洞。儘管傷口已經癒合,卡卡西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千鳥貫穿後留下的痕跡。
琳臨死前的痛苦表情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逝。這是錯的,千鳥的力量應該被用來保護同伴,而非傷害和殺死他們。佐助為什麼會做到這個地步?為什麼他的小隊到頭來總會變得四分五裂?如果他能發現得再早一點,做得再多一點,是不是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他算什麼上忍,算什麼隊長?似乎伴隨他的永遠只有分離和悔恨。和那個時候一樣。
過去與現在的陰影交疊在一起,沉甸甸地壓在卡卡西心頭。謝絕過關懷的醫忍,他拖著步子離開了醫院。理智告訴他該回到火影塔,還有堆積如山的文件在等待處理,可他的雙腳卻另有一番主意,帶著他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回過神時,卡卡西發覺自己來到了慰靈碑前。
過往十四年中,他早已慣於將遭遇的苦惱向石碑傾訴,並想像如果帶土還活著,聽到這些事,又會有怎樣的反應。但如今碑上的亡靈已經重返人間,以嶄新面貌捲土重來,不適合再當做死者祭拜,因此在從月讀的昏迷中甦醒後,卡卡西已很少再造訪這裡。
就算他此時站在這兒,看著那個熟悉的名字,也不知道還能對方說些什麼。
也許是時候該打破幻想了。真正的帶土不會有興趣聽他絮叨自己的失敗,更不要說給出意見。沒有什麼是比一個總在自怨自艾的廢物更令人生厭的了,帶土不值得把時間花在他這種人身上。
我會成為你的眼睛,為你看清未來。
如果帶土在開眼當日就看到了這樣的未來,一定會覺得讓他被那塊大石砸死反倒要更好吧。
而他現在即使擁有這隻眼睛,也仍然覺得前後左右都是幽暗迷霧,連一絲指引的微光都難以覷見。
霧隱的邀請於十日後送抵木葉。
當時卡卡西正在寫一封給火之國大名的信,感謝他為村子撥了一筆額外的資金。有了這筆錢,木葉的忍者們總算可以歇下來喘口氣,不用再連軸轉地出去執行任務。而他這個火影也終於能從繁重的文書中解脫出來,稍微獲得一點自由支配的時間。
“……我知道了,放在這裡吧。”通訊班的人帶著捲軸前來,卡卡西執筆的手一停,險些滴下一大團墨漬。部下走後,他本想繼續把信寫完,原本連貫的腹稿卻突然像是被從中間挖空了一塊,再也無法接續起來。幾番醞釀都覺得詞不達意,卡卡西索性放下筆,把占據著自己思路的罪魁禍首拿過來,小心展開。
娟秀的字跡證明書寫人是一位女性。卡卡西有些失望,卻並不意外;如果帶土決心徹底隱藏身份,就不會留下任何可能的破綻。內容也很簡單,只是邀請火影於近日來訪,商討木葉和霧隱的結盟、以及共同對抗曉的事宜。落款是照美冥,卡卡西依稀記得她是霧隱村現在的二號人物。
看來,帶土當初所說的“下次輪到你來見我”,指的就是這個了。
“綱手大人在做什麼?”火影抬起頭,對著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說道。
“她正在靜音小姐與春野櫻的陪同下,為一位前來求醫的委託人進行診斷。”短暫的安靜過後,一個男聲回答。
“自來也大人回到村子裡了嗎?”
“二十分鐘前有人在一樂拉麵見過他。”
“我去醫院一趟。”卡卡西拉開窗戶,躍了出去。
自從鳴人被凱帶回來後,卡卡西只去醫院看過對方一次。忙是一方面,更大的原因則是,他並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自己的學生。
那是在鳴人回來後的第二天早上。金髮少年坐在床上,病號服下的瘦小身體纏滿繃帶,臉上失去了往日的活力,正盯著一塊帶有劃痕的護額出神。聽到開門聲,他猛地抬頭,看到卡卡西時藍眼睛中的光倏一亮起,轉瞬又黯淡下去。
“……對不起,卡卡西老師。”他低聲說,表情活像是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任務失敗了。明明你特地讓鹿丸去找我,我也和小櫻保證一定遵守約定,還說有話直說就是我的忍道……可我卻讓你們失望了,沒能把佐助帶回來。”
“……”卡卡西沉默著。巨大的自責堵住了他的喉嚨,令他艱於發聲,比昨天見到衣服上的破洞時更甚百倍。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鳴人。他在心中回答,是我的無能造成了七班的分裂,所以你才不得不背負起這份責任。非常抱歉,我是這樣一個沒用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