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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當然。”炎推了下眼鏡,“等他醒來後,我們會找他好好問個清楚。”
顧問們走了,房間裡的氣氛卻並未因此而放鬆。天藏、紅和醫忍都緊張地看著鳶,等待對方向他們下達指令。
“老實呆在這,別進來給我添亂。”水影卻只丟下這一句,便毫不客氣地關上了臥室的門。
寫輪眼在周圍布下隔絕一切窺探的結界。鳶在原地又站了一陣,隨後走向床邊,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宇智波帶土俯視著沉睡的銀髮男人。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以這個角度觀察卡卡西。過去的十四年中,帶土曾數次在深夜潛入木葉,來到卡卡西的家裡,如現在這樣站在床前,看著對方。
幾乎每一次到訪,帶土都能如願看到卡卡西正深陷夢魘之中,眉頭緊鎖,虛弱地搖著頭,嘴裡呢喃著道歉的字句;就像他並不是在休息,而是在經受什麼殘忍的刑罰。相比之下,他現在無知無覺地躺在這裡的樣子,倒是安詳得多了。
帶土彎下腰,單手撐在卡卡西的腦袋旁邊。
幻術的原理是攻擊五感並操縱對方腦內查克拉的流動,想要解開就必須由自己或他人幫忙,以更強的力量去擾亂施術者的控制。月讀之所以號稱無法破解,就是因為它在現實的施放只有一瞬間,來不及解開便結束了。在那之後受術者會陷入昏迷,則是由於月讀的力量太過強大,餘威猶存,仍在長久地干擾著受術者的腦內查克拉。
所幸這一階段與月讀的施放不同,是可以被破解的。
破解月讀引起的昏迷有兩種辦法。其一,請如綱手那樣能力極高的醫療忍者出手,以精細的操作調和紊亂的查克拉流動;其二,由擁有同等或更高強瞳力的忍者以毒攻毒,用幻術侵入受術者的精神內部,將對方從裡面拉出來。但這樣做也存在一定風險,因為忍者的內心世界從來都不是什麼光明的地方,貿然闖入很可能會同樣被其中的黑暗所腐蝕,不但救人不成,反倒自己也深陷其中。
特別是在兩人的黑暗原本就出自同一根源的情況下。
脫下的手套和面具一樣被丟在了窗台上。帶土撫上卡卡西的臉頰,將擋在額前的碎發捋到一邊。他以指尖自上至下,細細描畫過那道傷疤,然後又折回來,用兩根手指撐開卡卡西的眼皮,露出那隻渙散的紅色眼睛。
黑髮垂落,帶土進一步伏低身體,直到兩人之間縮短至一個呼吸交織的危險距離。
“讓我親眼看看吧,”他低聲說,凝視著那隻來自自己的左眼,“你的痛苦。”
好像在彼此呼應一般,兩隻寫輪眼中的勾玉同時旋轉起來,尾端逐漸拉長為鐮刀的形狀。
萬花筒寫輪眼成型的瞬間,帶土侵入了卡卡西的內心世界。
對他來說,進到這裡果然不是個好主意在踏入那片紅海的第一個瞬間,帶土便意識到了這一點。
像一滴鮮血被從中剖開成兩半,天與海以同樣的顏色相映襯,在無盡處連成一片。遠方,巨大的白牙短刀出鞘矗立在水面上,猶如一座豐碑,又仿佛是隨時都會斬下的處刑道具。
帶土邁開腿,朝那處刑場進發。
他在血海上前行,腳下漾開無聲的水波。水面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緩緩遊動,帶土低頭望去,正對上漩渦玖辛奈空洞的雙眼。前任九尾人柱力被丈夫抱在懷裡,背部伸出的鎖鏈將兩人緊緊綁縛在一起,紅與金色的髮絲糾纏著,不分彼此。
帶土看著那對夫婦從腳下漂走。可這還不算完,世界正打算再給他這個入侵者一記重擊。於是他接下來看到了琳,少女橫在他行進的方向上,仰面懸浮在水下,離水面不過手臂長的距離。
帶土走上前,蹲下身,伸出手想要碰觸她。可琳卻像感應到了他的動作似的,倏地下沉入血海深處,從胸口的空洞中透出一連串細小的氣泡,在他的手邊紛紛破裂。
那隻手顫抖著緊握成拳。帶土霍然起身,將他的罪孽統統拋在身後,繼續前行。
他與白牙的距離在一點點縮短。那些屍體不斷地重複出現,擺出各式各樣的形態,好似一部循環播放、永不完結的恐怖默片。帶土不意外地在它們當中看到了兩名新成員:一個是扎著銀色馬尾的中年男人,多數以面朝下蜷起身體的姿勢出現,腰後冒出一截鋒銳的刀尖。而另一個帶土幾乎冷笑起來只有半邊完整的身體,在水面上載浮載沉,每一次起伏都有小塊血肉自被粉碎的那一半上剝落,露出白森森的骨骼斷面。
這就是那些夢魘的基本構成,餘下的則靠負罪感和愧疚心自由發揮。如果帶土是無關人士,那麼他差點要為此而擊掌讚嘆,因為旗木卡卡西著實是個自我折磨的行家。
可他不是。
所以他被迫在此承受同樣的酷刑。
他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每一步的邁出都比上一步更加艱難,就像血海正在變得粘稠,想把他拖住,陷進去,永遠留在這裡。帶土咬牙前進,感到這一切如同一個比月讀恐怖千萬倍的幻術,透過五感滲入他的心底,將糜爛的傷口反覆挖開,再次流出鮮血。從那劇痛中漸漸誕生出無邊惡念,驅使著他去找到這個世界的主人,讓對方更痛苦一點,再痛苦一點。
因為正是卡卡西造就了現在的宇智波帶土,因一念之差而陷落夾縫之中,無法回頭亦無法前進,只能頂著虛假的姓名身份,如亡靈般在世間遊蕩。是卡卡西害得帶土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所以他必須為此負起責任,獻出自己成為帶土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