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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土看著卡卡西拉下面罩,把四粒藥丸都塞進嘴裡。
“……隨你。”他咕噥道,將頭偏向另一邊。
空間內陷入短暫的安靜,只能聽見卡卡西沉重的呼吸聲。過了一陣,火影終於重新舒展身體,儘管動作僵硬,卻終於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胡亂捋了把汗濕的銀髮,他朝帶土又挪近幾分,拾起短刀,小心割開後者肩頭的衣服。
帶土沒有阻止他。
托柱間細胞和三尾的福,在卡卡西忍受副作用折磨的時間裡,流血已經慢慢停止了。見狀,卡卡西鬆了口氣,取出應急醫療用品,為帶土處置傷口。
先是肩膀,然後是腿。將最後一圈繃帶纏好並打結後,他抬起頭,見帶土閉著眼睛,似乎已經睡著了。
神威空間幽暗的光線下,宇智波的臉色顯得尤為憔悴。
卡卡西盯著帶土看了一陣。然後他收回目光,望向遠處發呆。
帶土和曉並非同一陣線,這一點已經毋庸置疑。他們之間或許確實存在聯繫,但那顯然不是什麼積極正面的感情,甚至恰好相反。不知在他抵達前究竟發生了什麼,能使得帶土如此憤怒,以至於喪失理智進入半尾獸化。
如果他晚來一步……
數分鐘前看到帶土陷入絕境時、從心底漫溢上來的巨大驚悸,此時又重新充斥了卡卡西的胸口。雙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他沒有費心克制,任憑洶湧的後怕與慶幸將自己吞沒。
由於他的愚蠢而差點害死帶土,這種事有一次就夠了。不論當年帶土在碎石下是如何生還的,那樣的奇蹟都不可能重演。
卡卡西無法想像,自己要如何在第二次失去帶土的世界裡活下去。
空間裡安靜得令人生厭。卡卡西漸漸開始感到睏乏;連日來的奔波中他很少休息,兵糧丸能補充體力和查克拉,卻無法消除精神上的疲憊。再一次從猛地低頭中驚醒後,他把短刀又拿了過來,握在手裡。
他不能睡,帶土還需要人看護照料。他也不敢睡,生怕等自己一覺醒來,帶土已不知去向。
指腹壓上鋒利的刀刃,輕輕一按,血珠便滲了出來。但這點疼痛對他來說近似於無,卡卡西想了想,又將整個掌心貼上短刀。
“我沒有欣賞別人自殘的癖好。”帶土突然冷冷開口。他仍舊閉著眼,神情卻陰沉下來,口吻比之前的任何一句都要凌厲,“要麼老實躺下休息,要麼給我出去。”
“抱歉”
“再道歉也出去。”
卡卡西閉上嘴。他將刀收回鞘中,來到帶土身旁躺下。手指動了動,他小心翼翼地碰觸帶土的左手,見後者沒有甩開,便轉而用五指環住宇智波的手腕。
做完這個動作,他才終於像安心了似的閉上雙眼,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帶土此時卻睜開了眼睛。
他已經睡意全無。又或者說,他從一開始就沒睡著過。
之前從神威空間來到辰之島後,他下意識去感知卡卡西的方位,意外又不意外地發現對方就在附近。想來也對,木葉好歹是實力雄厚的忍村,要打探羽高的活動區域並不困難。卡卡西知道他和羽高約定半小時後見面,此時一定也在頻繁探查他的位置,很快就會找到這邊來。
帶土承認,如果不是知道卡卡西隨時可能出現,他當時未必會幹脆利落地和黑絕決裂。
一直以來黑絕都沒有對他趕盡殺絕,帶土對此心知肚明;若非如此,他的身份不可能保密到現在。或許是斑的造物到底更中意宇智波一族,又或許是不甘心在他身上的投資打了水漂,黑絕始終抱著再次拉攏他的念頭,所以才會在重逢時出言蠱惑。主動拋出琳的話題,既是打感情牌,也是試探。
而最明智的應對方式,則應該是假裝不知曉琳的真相,繼續與黑絕虛以為蛇如果他還想實現月之眼的話。
忍耐從來都不是問題。他不再是當年血氣方剛的木葉忍者,遇到不平事便要說個痛快。多年來隱瞞身份,獨居異鄉,他早已磨練出非同一般的耐性,也明白一時隱忍是為了更長遠的發展。只要黑絕想,就可以把他迄今為止擁有的一切在頃刻間毀掉,而帶土對此無能為力。
但帶土也明白,接受黑絕的邀約並非毫無代價。最壞的情況下,黑絕可能會要求帶土交一份投名狀,來證明他的誠心。
比如,殺死對他不設防的五代目火影。
就算帶土能在卡卡西趕到之前說服黑絕離開,他將來也無法向卡卡西解釋自己當天的行動。再加上卡卡西先前就已對他有所懷疑,他們之間只能到此為止。
然而那又能如何呢?只要他還執著於無限月讀,有朝一日就勢必要與卡卡西成為仇敵。不過是把註定要到來的那一刻提前了而已,至少他還能保留現在的假身份,不至於陷入被動,使多年苦心付諸東流,甚至招致更悲慘的下場。
可帶土沒有那麼做。
在選擇放任自己宣洩仇恨的同時,他已等同於放棄了月之眼。滴水穿石,聚沙成塔,三年來的婚姻生活像一把溫柔的刀子,逐漸撬動了那原本就不完全堅固的信念根基。
他終究無法下手傷害卡卡西。
為了這個人,他捨棄了改造世界的機會,也徹底斷絕了自己的退路。
黑絕的話不久就會實現了吧,帶土自暴自棄地想。我很快就會如他所說,落入人人唾罵、窮途末路的境地,最終悲慘地獨自死去。不,也許死亡都會成為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