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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時候,這種場合,以這樣的前提說出。
“如果是這種門檻,那我確實無法草率地答應下來。”他聽見自己如此回答,居然還能保持冷靜平穩的語氣,“我個人倒沒什麼,但你我的身份擺在這裡,結婚相當於是兩個忍村之間的聯姻,除了個人意願以外,還受許多外部因素所左右。事關重大,我必須先和木葉的其他人商量一下。除非……這一切都在暗地裡秘密進行,並且能保證永遠不會被人發現,否則一旦暴露就更說不清了。”
“事實上,我更希望公開聯姻。”帶土說,“咒印可以讓兩人之間的血繼限界互通,這樣當我們站在一起的時候,我就可以公開使用寫輪眼,而不必擔心受人懷疑。雖然你不能在人前自如地發動右眼神威,但在查克拉完全同化的情況下,我也可以將自己的查克拉以幾乎為零的損耗、更迅速地傳輸給你。”
卡卡西一言不發。
帶土望著他:“要是你實在為難,我也可以想別的辦法。”
“什麼辦法?”卡卡西問,雖然在心中已猜出了七八分。加上血繼互通這一條,帶土對一心同體之印一定志在必得。如果無法按規矩獲得咒印,他不會介意使用極端的手段。
果然帶土沒有明言,只是含糊答道:“總會有法子的。”
這句話後兩人便陷入了沉默。天色一點點黯淡下來,晚風吹動樹葉沙沙作響。從村子的方向遙遙傳來喧囂人聲,將這邊更襯得蕭瑟荒涼,仿佛兩個世界。
卡卡西看著帶土,以及他身後的慰靈碑。
“給我一點時間。”他最終說,“我會儘快答覆你。”
帶土點頭:“好。”又說,“我知道,雖然並非出自同樣的原因,但自來也、綱手,還有那幾個顧問都不會輕易贊成聯姻。有些話如果以你的立場不方便講,可以由我親自出面與他們交涉。這次過來我也準備了一些額外的籌碼,會在原有聯盟條約的基礎上再添加進來。畢竟聯姻的對外名頭是借用寫輪眼的力量,霧隱在其他地方另做補償,或許能加大說服他們的機會。”
“我打算先和自來也大人和綱手大人通下氣。根據與他們商量的結果,我會決定是否邀請你在木葉全體高層會議上出席。”卡卡西說,“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休息的地方。明天要是我抽不開身,就把天藏派去招待你們。”
“嗯。”帶土應了聲,重新把面具拉下來戴好。
卡卡西做了個深呼吸。他突然感到十分疲倦,仿佛積累了一天的疲憊在因為見到帶土而短暫消失後,現在又盡數冒了出來。他低頭看向手裡還拎著的糕點,遞了過去。“你拿著吧。”
帶土無言接過。兩人的指尖一觸即分,宇智波猶豫了一下,低聲說:“卡卡西,你沒必要勉強自己”
“夠了!”卡卡西忍無可忍地提高聲音。
他將頭偏向一邊,過了好久才再次開口。“……抱歉。這件事今天就到這裡吧。”
帶土什麼都沒有說。
兩人回到了村子裡。
晚上正是木葉一天裡最熱鬧的時候。不少人都看到火影和水影並肩而行;面對這位惡名在外的同盟國首領,五代目依舊神色如常,並不時與其小聲交談,看起來相處十分融洽。目睹此情此景也成功打消了不少人對於這場聯盟的疑慮,稍稍放下心來卡卡西大人如此從容,顯然心中有數,我們還怕什麼?
把帶土送到安排他與鬼鮫住下的小樓後,卡卡西又去了趟火影塔。為了騰出見帶土的時間,大部分工作已在白天完成,只剩下一點收尾。他把最後的幾份文書批完,又將各項日常運轉檢查一番,便和還在崗上的幾名忍者微笑告別,返回家中。
直到此時,他才終於卸下了平靜的偽裝。將御神袍和外衣在椅背上一搭,忍具包和護額也丟到一旁,卡卡西頹然跌坐在床上,垮下肩膀,將臉埋進雙手。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時隔數月,他第二次問自己。
他明明已經死心了。那本來就是見不得光的心思,多年來隨著愧疚與懷念一同祭獻給死者,仗著對方無法反駁拒絕,一廂情願地傾注在慰靈碑前。後來那個亡靈復活了,和他一樣受往事所苦,恨不得和他一刀兩斷,卻又不得不為了共同的目的與他合作。於是他更加小心地隱藏起自己的感情,希望能當個稱職的助手,去做些微不足道的補償。
只要還能見到帶土就夠了。哪怕他們再也回不到從前,哪怕是這樣利用與被利用的關係,他也可以欣然接受。反正他從來就不曾指望過會得到回應,讓這份愛止步於無果的,對兩人來說也許都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可現在一切都被攪亂了。對於帶土來說這只是一個幌子,是獲取須佐能乎的必要工具,不具備任何實際意義,比純粹的政治聯姻更缺乏真心。卡卡西本該也這麼想,可這虛偽的聯結卻刺中了他的死穴,逼著他把心從帶著餘溫的灰燼里挖出來,這一次徹底燃燒殆盡。
明知是假的,卻忍不住想要當真;自欺欺人幾乎要成功了,理性卻又給他當頭棒喝,殘忍地提醒他這是假的。他明白自己應該知足,有名無實也好過一無所有,可人終究是貪心的,只有一貧如洗時才最安分。有一就想有二,得到一個華麗的空殼,便開始幻想將裡面也注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