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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雲不得不承認,她爹確實不是個干文官活計的料。
史鼎見寧雲進來,先是一愣,回憶了回憶,才想起是他叫寧雲過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對,來了,坐吧,我是有事要和你說。”
“爹有什麼事,非要當面跟女兒講?”寧雲覺得有幾分好笑,史鼎現在見了她,有時候說話都是前後矛盾的,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史鼎撓撓頭,搓了搓手,半天才開口說道:“其實這個話應該你娘跟你說……”他煩躁的站起來,又坐下,用手抱著頭,好久終於豁出去一般的說道:“你怎麼看定國侯家開口提的這門親事?”
“聽你娘說,你不樂意?”史鼎小心翼翼的說道。
他實在是不太適合幹著活,無論是在軍隊裡還是在官府,他都習慣直來直去,再者,這男婚女嫁,是內宅之事,不應該王氏一手辦理?
但是王氏給他甩了臉子,他沒辦法,只能自己硬著頭皮開口問道:“為父想著,這婚事門當戶對,怎麼看都是好的。”
“我不樂意。”出乎史鼎意料的是,寧雲喝了口茶,非常乾脆的回答。
“你……為父這不是問你為何不樂意嗎?”史鼎先是有幾分生氣的一拍桌子,之後想起寧雲身份,不由得說話聲音軟了幾分。
寧雲抬眸掃了史鼎一眼,“我就是不樂意,再者,這門婚事看上去是好,可是樹大招風,看似錦上添花百年之好,實際上是反而會為人忌憚,爹你如今又是在江南任官,怎麼連這點厲害都看不清楚?”
“荒唐,還有沒有規矩?哪裡有當女兒的教訓爹的份?”史鼎終於忍無可忍,氣冒上了頭,霍地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他是武將出身,就是暴脾氣,一直都改不了。
“你坐下。”寧雲一指史鼎身後的椅子,“坐下。”
史鼎氣的臉色漲紅,半天才緩過勁來,慢慢的按照寧雲的話坐了回去。
“爹你這可不是說話的態度。”寧雲笑了笑,輕輕的懸著成窯最新送來的一批茶盅,“如今就是內閣大學士也會好聲好氣的和我說話,我不是麗雲,也不是娘,更不是你在外邊養的那個,爹您是不是應該改改你說話的語氣?”
她也心裡有氣。
寧雲的話如同兜頭一杯冰水,史鼎先是詫異的看著她,然後惱羞成怒,“什麼叫我在外邊養的?”
“是檀雲不是你在外邊養的?還是慎哥兒不是你在外邊養的?”寧雲說話倒也不客氣,“爹你也是聰明人,知道跟我生氣也沒用,為了史家的大局,你也不會去外面說我不孝,何苦發火?”
據她對史鼎的了解,史鼎是個貨真價實胳膊折了往袖子裡藏得人。
今天她頂撞史鼎,這自然會被史鼎算是家醜,就算史鼎再生氣,恐怕出了這個屋子,她們還是父慈子孝的好父女。
史鼎甩袖起身,一把推開門迎著冷風站了許久,才把火氣壓了下去,復關上門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等史鼎碰過釘子,火氣早就消了,寧雲這才開口,“咱們家斷不可和林家聯姻。”
史鼎這才聽進去話,“為何?”
“你可聽說定國侯家養私兵?”寧雲走到史鼎身邊,挽起袖子,磨了磨墨,捻起筆在宣紙上寫下了天江,天雲,定國林。“爹可還記得宮變那日定國侯家的情形?定國侯率軍來援不假,但是實際上當時青州衛,象郡衛都才到承德,直到塵埃落定的時候,這兩支軍隊才得以進城。”
“之後私下查證,我才知道這件事情。”
史鼎目瞪口呆,喪失了語言能力,半天才說道:“那定國侯率得那隻軍隊是什麼?”
“不清楚。”寧雲放下筆,小聲說道:“但是連天江衛都查不出來個所以然。”
史鼎心一沉。
“爹你膽子確實大,還敢跟定國侯聯姻,”寧雲搖搖頭,啼笑皆非,“爹你聽我一句,你就在江南當這個總督,別的什麼都不要想,我要做什麼,你都不要過問,江南局勢有多複雜,你也不是不知道,咱們家還是明哲保身為上。”
寧雲直視史鼎,視線沒有絲毫迴避,也不低頭,就是那麼看著,直到史鼎低下頭,默默的看著公文。
寧雲當史鼎默認了。
她給了史家今天,從她面見太后的那刻起,史家的一切事務,就都不是史鼎史鼐兄弟能夠決定的了。
“對了,二姐姐怎麼樣?最近沒見來信。”寧雲問道。
史鼎一攤手,“這你應該問你母親去才是。”
他向來不在這些瑣事上上心。
“算了,如果爹沒有別的事,我先回去了。”寧雲走的時候順便將案上的公文一收拾,除了史鼎手裡的那個,全都抱走了。
史鼎張張嘴,卻什麼都沒說。
罷罷罷,隨她去,史鼎只能這麼想,兒孫自有兒孫福,他現在在江南一省大員,想去衙門去,不想去就不用去,更是樂得享清閒去了。
寧雲剛從書房院子轉出來,就聽見有人脆生生的在背後喊了她一聲。
“三姐姐?”
寧雲一回頭,看見一群丫鬟嬤嬤擁著麗雲,從麗雲住的院子裡出來,應該是要去跟王氏請安,麗雲看見寧雲,挺高興的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