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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雲確實聰明,但是還是小孩子。
但是她還是壓不下怒氣,細長的眉毛一挑,“都是你的好主意。”
寧雲搖了搖頭,“跟娘學的。”
王氏碎了一聲,又好氣又好笑,把寧雲拉了起來,“弄了一身的灰,真是的,去找你的姐姐妹妹們玩去吧,讓我靜一靜。”
寧雲卻沒有走,而是湊在了王氏的面前,“爹呢?今個不是沐休嗎?”
“前頭書房跟你二伯說事呢。”王氏沒多想,徑直把史鼎的去向給交代了。
寧雲嗯了一聲,這才行了個禮轉身出去。
不過她沒有去蘭雲房裡——這幾日幾個姐妹都湊在蘭雲那裡玩,而是先回了自己的房中,把繽蘭庭筱叫到跟前。
這二人是她這幾日用慣了的,據她觀察,也算是可靠。
她等了這麼多日,終於找到機會了。
繽蘭有些摸不著頭腦,和庭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臉的茫然,誰也不知道三姑娘要交代什麼事情。
寧雲用茶蓋撇去浮茶,跟繽蘭說道,“上次廚房送來的八寶醬鴨和翡翠湯不錯,今天也讓她們再送來些。”
繽蘭一愣。
這鴨子和湯都是易得之物,只要找個三等的丫鬟過去交代一趟,廚房的李嫂子就得巴巴地給送過來,何必讓她走這一趟?
她有些想不透。
“你去的時候,要從攬月閣過去。”寧雲打量繽蘭的神色,“如果攬月閣的窗戶是關著的,就不必管,直接去廚房吧,若是開著的,你就要遠遠的站在窗戶根下,別過去,呆一炷香的時間,把你聽到的每一句話都記住告訴我,聽明白了嗎?”
如果是談無關緊要的事情,窗戶一定是關著的,如果是密談,反而會把窗戶打開,這樣的話有些風吹草動,裡面就都知道了,要想偷聽要費上好大一番力氣。
國朝密探無孔不入,她們這也是被逼出來的。
寧雲這幾日觀察,繽蘭的耳朵比別的丫鬟要靈些。
繽蘭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姑娘,攬月閣是老爺的書房,這是不是……”她有些為難。
“讓你去你就去。”寧雲交疊著手,把玩著王氏前幾日送給她的扳指。
繽蘭雖然不知道這是為何,但是只得應了下來,快步走了出去。
待繽蘭走後,寧雲拉著庭筱,“陪我去蘭雲哪裡走一走。”
庭筱扶著寧雲,主僕二人往蘭雲的住處走去,誰知道上了人工湖上的橋,寧雲卻徑直往東邊一折,往前日給檀雲收拾出來的院子裡走去。
到底是花盆底穿慣了的人,步子快,庭筱根本跟不上,恨不得拎起裙子追,到了院子口,她才氣喘吁吁的跟上了寧雲。
庭筱膽子小,又怕鬼神,今天好似要下雪,天本來就陰,這院子裡又死了人,不由得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連忙抓住寧雲的繡著折枝葡萄的暗紫色披風,央求道:“姑娘,這裡陰氣重,小心被什麼給衝撞上。”
寧雲甩開了庭筱的手,“人死如燈滅,哪裡有什麼報應不報應?”
若是有報應一說,千百個她都給別人抵了命。
她見庭筱有幾分鬆動,又道:“人活著的時候,不過是個丫鬟,見識短,知道的事情少,難不成死了以後就能翻起什麼風浪?”
庭筱只得硬著頭皮跟了過去。
吱呀一聲,寧雲把門推開,才不過三天,屋子裡的擺設還是嶄新的,可惜屋子裡的主人沒有福氣住罷了。
檀木博古架上擺著清一色的白玉古玩,玻璃四開屏風繪著牡丹,象徵的富貴。
雕梁,畫棟,就連椅子都是黃梨木打造,花紋複雜重疊,變化多端,一看就是江南那邊的工藝。
不得不說,她爹確實是上了心。
她心中一直有個疑惑。
雖然此時不比前朝,金陵四大家族或多或少都有些用上了內耗,但是若論富貴和家底,據寧雲所知,“賈不賈,白玉為堂金做馬”的賈家,要遠遠“阿方宮,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個史”禁得起耗。
史家子孫還算是爭氣,都有一席之地,而賈家大多數子孫都不成氣候,但是賈家還是潑了油的富貴,而且賈家的家風不似史家那麼的嚴,因為出了她大伯的事,太夫人最恨妾侍,史府的姨娘都要陪著小心過活,而賈府的姨娘們都是體面的人物,要光憑這一點來看,檀雲應該選擇當賈府的姨娘才對。
但是檀雲跟了她爹。
而且那時候西北的戰況不明朗,檀雲跟史鼎去西北的時候,正是最看不出勝負的時候,那時聽繽蘭等人說,連王氏每天都是捏著一把汗,整日的抄佛經。
每個人做事,背後都有著一定的緣由。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是亘古不變的真理。
檀雲在賈府也是一等的丫鬟,體面的人物,私房也不少,而且檀雲也是個美人胚子,他日跟個年輕的當通房,也是前途光明,但是她偏偏就放棄了自己原有的地位,獲得的一切,豪賭一把跟了她爹。
若是個年輕的看,怕會猜這是一見鍾情。
可惜寧雲三十年後宅沉浮,根本就不信什麼真愛。
能讓檀雲這麼行事,十有八九就是賈府攤上事了,而且不是什么小事,若往壞處想,怕可能是抄家滅口的大事,而檀雲知道些隱私,故早早的打算,從賈府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