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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揚起下巴,扭身坐在北邊的炕上,眼神轉冷。
王夫人坐在了王氏的對面,眼角有三分笑意,五分嘲諷。
邢夫人頓時心下一沉。
壞了。
“怎麼?我打錯了?呵,穿上了三品的頂戴霞披,當上了這三品的淑人,翅膀硬了?”王氏冷聲說道,“你打量你做下的每一件事我都不知道?你覺得你能瞞得住嗎?青天白日在那看著呢。我且問你,什麼是人參養容丸?裡面多了什麼不該多的東西,你打量我不知道?要不要我給你念念?”
邢夫人本來心中有鬼,此時被王氏徑直點出,人參養容丸五字一出,不由得三魂去了七魄,撲通一聲沿著沿雙膝跪下,“求求表妹您可憐可憐我,可憐可憐我母親,可憐可憐我弟弟!”
王氏轉著自己手裡的祖母綠扳指,深邃的綠色光澤隱隱約約的倒映著王氏那張臉,半晌才開口說道:“我可憐你,誰可憐我?我可憐你母親,你這話說的,好生的委屈,我還不夠可憐你們邢家的嗎?”
邢夫人銀牙咬碎,眼淚簌簌而下,“表妹,到底我們是親戚,割不開,抹不去的血緣,求您給我留個體面吧。”
“我當日牽線,把你嫁入賈府,不是讓你興風作浪來的。”王氏嘆了口氣,感嘆爛泥扶不上牆就是扶不上牆。
“而你呢?為難前頭人的兒子,整日裡讓兒媳婦豎規矩,除了窩裡鬥,還會什麼!收拾個把個姨娘,不懂事的孩子算什麼?有本事拿捏住你丈夫,讓他不在外頭惹事。”王氏瞪了邢夫人一眼,“我告訴你,我們史府,他們二房不該你們的,沒由來說你們捅的漏子,我們還得扛著。”
“表妹……”
王氏卻不容邢夫人把話說完,直接打斷。
“這些事,放在別人家裡,早就開祠堂休妻了,你打量是誰給你攔下的。”王氏起身,憤憤道,“還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
“你要省的,你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王家給的。”王氏冷笑,“就是一隻狗養了那麼久,還得汪汪兩聲,說句公道話,三姐,你這般為人家著想,人家可不僅僅不領情,還反咬你一口。”
邢夫人這時也聽出來王氏是給王夫人撐腰來了,一把抱住王夫人的腿,哀求道:“表姐,我年紀小,您們大人有大量,放過我這一碼吧,我知道錯了。”
此時邢夫人梨花帶雨,把妝沖花了,反而有幾分清秀顯了出來。
王氏瞥了王夫人一眼。
畢竟這是賈府的事,她不便太過插手。
日後要和邢夫人打交道的,還是王夫人,而不是她。
王夫人既不可見的點點頭。
還是見好就收吧。
終究是一家人,不然日後見面,也尷尬。
王氏甩甩手,看著自己那如同蔥管的指甲,過了好久才吐口說道:“照柳,你自己看著辦吧。”
王夫人應承了下來。
她扶起了邢夫人。
“別哭了,哭什麼。”王夫人意味深長的笑道,“輸了認輸就是了,哭有什麼用,你流著王家的血,就應該知道,我們王家人,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會以淚洗面,輸了就是輸了,贏了就是贏了。”
邢夫人後退了兩步,鄭重的行了個大禮。
“明個叫璉二媳婦住到我那裡去吧。”王夫人最後一錘定音,“年後元春又要選秀,我一個人也忙不過來,她也該學著些了。”
又火上澆油似的一笑,“畢竟,我們二房管著家,在外人看來,是多少都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邢夫人只得低聲說了句是。
事到如今,哪裡還有她說話的份。
這個價碼,已經是此時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如今賈赦長子賈綜(王子旁的那個,不知道為什麼打不出來)的死一事被王氏和王夫人知道了,她不低頭,不認輸,還有什麼能做的?
大局已定。
她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手心,剜出紅痕。
她今日看清了,在王氏王夫人眼中,她不過就是王家養的一條狗。
生死都不能由己。
邢夫人想喊道:“我不甘心。”
不甘心當這個有名無實的大房太太。
也不甘心嫁了個人渣。
更不甘心做繼室,在兩個原配面前行妾禮,這輩子都是三品的淑人。
但是她的承認,今日她的一切,都是王家給的,要收回,不過是一句話。
山水輪流轉,終有一天,王家會付出應有的代價。
她仿佛能看見到自己揚眉吐氣的那一天,王氏,王夫人,賈母,通通都被她踩在腳下,卑微到了塵土。
冬日的涼風從帘子外吹了進來,邢夫人卻依舊沒有清醒,沉溺於自己的幻想。
王夫人看出邢夫人眼中的恨意與不甘,卻是嫣然一笑。
不過是端起茶盅,徐徐的吹了吹茶麵上的熱氣。
今日真是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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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賈母房裡呆了不到一刻鐘,賈母便推說身子難受,讓寧雲幾人下去說話。
元春將幾個妹妹都領進了自己的屋中,又打發丫鬟奉茶,拿點心,因想著黛玉是從南方來的,可能不習慣北方的口味,還特意讓下人跟廚房的柳嫂子說,要把送過來的東西做的稍微甜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