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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也是好一番打扮,竹青色蘇錦繡蘭花褙子,花色淡雅,邊上鑲了約有一尺闊的嫩綠色的邊,宛如遠山重巒之間的一抹黛色。
母女身後的丫鬟抱著孩子,左邊的孩子身上的襁褓是寶藍色質地,右邊孩子身上襁褓是淡紫色,都是用的最好料子。
賈母是老封君,又是長輩,在周太夫人生病不能前來的情形之下,自然是早早就坐在最上的席面,來往敬酒的人不少,賈母雖然推辭了些,還是喝了泰半,她臉有些發紅,看著賈敏萬事順心,自己也是分外高興。
看見賈敏母女幾人走來,賈母笑的拄著龍頭杖顫巍巍的要起身,賈敏連忙上前幾步,扶賈母重新坐下。
這一桌坐的大多都是賈府裡面的人物,史府的親戚,薛府薛姨媽寶釵兩人,還有便是王家王子騰王子言兄弟二人的夫妻,王夫人正在賈母的一側布讓,看見賈敏,就笑著跟賈敏說:“恭喜恭喜啊。”
賈敏只不過是笑了笑,卻沒有說什麼。
她把黛玉安排坐下,便去其餘地方謝酒。
她每走過一個地方,都是此起彼伏的恭喜聲和賀喜聲。
但是賈敏不知道為什麼,卻覺得自己的心口涼涼的。
“貴府雙喜臨門,真是可喜可賀。”
“真是恭喜了啊。”
“龍鳳胎本就是吉兆,現在可不是應了?”
待走到幾個侯府夫人那桌,賈敏幼時的好友平陽侯夫人馮繡有些事情耽擱了,來的遲了些,快步湊了過去,“說真的,你那裡一直都沒有什麼好消息過來,我也一直都擔心著,”她逗了逗賈敏身後的孩子,“如今可好了,熬出頭了。”
“有什麼熬出頭,熬不出頭,這日子,怎麼不是一個過。”賈敏卻有幾分擔憂的看著自己的三個兒女。“我一開始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就指望黛玉能平平安安的長大,最後嫁個好人家是了。”
馮繡看看自己昔年的好友,不由得嘆了口氣,一雙明亮的眼睛安慰似的看了黛玉一眼,“最後都會過來的。”
“自然,母親她們那輩子人,不都是這麼過來的?”賈敏笑了笑,拉著馮繡,“走,過去坐,在這裡戳著幹什麼?”
在幾個人的詫異眼神中,賈敏徑直拉著馮繡走到自己家人的那桌去了。
王夫人眉毛頓時一挑,看了賈母一眼。
賈母什麼都沒說,就是樂呵呵的看著自己女兒。
在母親的心裡,孩子不管做什麼都是正確的,當然別人未必這麼想,加上賈敏未出嫁之前王夫人就百般看賈敏做派不順眼,今天也不知道是怎的,加上喝了幾杯酒,就少許的有些上頭,放下了玉筷,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待賈敏馮繡兩人走過來的時候,王夫人突然就開了腔。
她側過頭跟邢夫人說道:“我曾經聽人說,席面有席面的規矩,南方和北方雖然有所不同,但是入鄉隨俗這話,可是誠然不錯,有的宴席是親人才做的,有的宴席是朋友家眷,在京里,可是真真的分明。”
馮繡聽見後就瞥了王夫人一眼,隱隱約約有幾分不悅。
邢夫人當時不明所以,下意識隨聲附和著,“可不是說的就是這個理?”
熙鳳眼尖,看見馮繡臉色不好,馬上用袖子掩唇咳嗽了一聲,拿著酒壺親自起身,給周圍的幾個人添上酒。
黛玉探春等年紀小的,不敢受,連忙都站起來推辭和勸讓。
這一起一落,邢夫人就看見了馮繡,臉上刷的一下變得雪白,連忙站起來去解釋:“馮夫人,那個,這個……”
她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什麼。
她不能說王夫人的話有錯,因為這樣她就得罪了王夫人。
但她更不能說破,不能道歉,就尷尬的站在那裡,攪著手,小心翼翼的打量著馮繡的神色。
馮繡當日在家的時候,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更不是那忍氣吞聲之人,從如今她兄弟提起她這個大姑奶奶,也是怕的不行可見一般。
她不搭理王夫人,也不理邢夫人,笑著一抬下巴,跟賈母說道:“榮國公寧國公兩府,三朝元老,開國功臣,果然好家教,平陽侯陳家婦不才,粗鄙之人,不知什麼是規矩教養,今日算是受教了。”
馮繡話音剛落,賈母臉色就是一變。
她有幾分生氣,因為馮繡一點面子沒留,但是挑事的畢竟是王夫人,而不是馮繡,二來是對王夫人恨鐵不成鋼。
她怎麼給兒子娶了這麼個媳婦?
平陽侯的夫人,那可是如今皇帝親姐姐——景平長公主的兒媳婦,就算是閣老夫人在跟前,都得掂量掂量這層關係的分量。
賈母本就有幾分不喜歡王夫人,但是往日見王夫人在跟前戰戰兢兢,也是順著她的意思來,還能容忍,如今元春進了宮,雖然在賈母跟前王夫人也是一如既往,該乾的一件不少,該做的一件不落,也畢恭畢敬,但是說話的底氣,到底足了不少。
比如今日就有膽子,也敢想在別人面前落賈敏的面子,若是在家裡,只要不鬧到跟前,賈母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可是今日把人家平陽侯夫人給牽連進去了。
她不得不說幾句話,重點是,她應該怎麼說?
賈母有幾分犯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