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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史鼐悠然說道:“三弟你這就是你的想法?真是可笑,天真至極。”
他說話,是刻意的壓低了聲音。
史鼎長嘆一聲,道:“東方發明就算再像鸞鳥,也不是鳳凰,就是給披上那一層衣服,也不過都是裝出來的幾分儀態。你想把注下在她的身上,也得考慮考慮後果。”
話里話外,有幾分鄙夷在其中,就連繽蘭也能聽得出來。
“真不真,假不假的,這都是無所謂的事情,最後誰在位子上,才是正經的大事,那些無關緊要的,就是想來也是無益。”史鼐說道。
“你不懂這個道理嗎?”史鼎回身,“如今這時候,你也不是不知道,風頭正緊,下了注,可是一條路走到黑,撞了南牆,也不能回頭。”
“贏了便罷,若是押錯了呢?”
繽蘭心中一顫。
“我只勸你一句,良禽擇木而棲。”史鼐道,語氣帶有斬釘截鐵般的堅決,“四王八公俱為一體,一直都是。誰手裡有兵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誰手裡握有著權勢。”
史鼎沉默了片刻。
“讓我再想想,二哥,無論如何,聽我一句,你所認為的良木,不是你所認為的梧桐。甄家如今錦上添花,誰知道後來會如何?”
“史家這麼多人口,你就算是為母親想,也得三思而後行。”
史鼐嗤之以鼻,“畏首畏尾,虧得你還是武將。”
繽蘭聽著對話,有幾分的心驚膽顫,連腿都在不自覺的打晃。
她掐著時辰,好不容易挨到了時候,連忙起身走人。
她走的步子急,一不留神把樹上的烏鴉驚了起來,嘎一聲,展翅高飛,驟然間撕裂了寧靜。
史鼎是武將出身,耳聰目明,這一聲一出,馬上就探出頭去,高聲喝道:“誰?”
回應他這聲喝問的,卻是顫悠悠一節枯枝落下,啪的一聲,薄薄的積雪紛飛,混入天空,渾然一體。
史鼎手上鮮血無數,此時突然有幾分的膽寒。
他有些迷信,尤其是篤信徵兆一說。
這莫不是預兆?
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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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竹得了蘭雲的吩咐,正要往廚房走去,誰知道迎面就遇到了繽蘭。
“繽蘭?你怎麼在這裡?”綺竹連忙叫住了繽蘭。
繽蘭臉色發白,有些喘不上氣的說道:“哦,三姑娘吩咐我去跟廚房說說今天中午想吃的東西。”
綺竹笑道:“你看,這可不是巧了?”
但是心底有幾分疑惑。
瞧這來的方向,不像是從三姑娘的住處出來的。
她把前因後果解釋了一通,拉著繽蘭往廚房裡走去。
綺竹把蘭雲交代的菜色吩咐給了劉嫂子,便讓了開去,好讓繽蘭交代寧雲吩咐下去的菜色。
繽蘭機械式的把寧雲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她現在想的是史鼎說的話。
而且這些話的由來都是沒頭沒腦,但是卻讓人膽寒。
想不通,頭疼。
綺竹敏銳的觀察到了繽蘭的異樣,卻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問。
她們都是大戶人家的丫鬟,早早就學會了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什麼該知道,什麼不該知道。
兩人就這樣一路沉默著回了蘭雲的住處。
見繽蘭進來,寧雲一挑眉,繽蘭不露痕跡的點了點頭,退開低著頭,就如同往日一樣,站在了寧雲的身後。
湘雲正托著下巴,盯著棋盤發呆。
這已經是她第三次被蘭雲殺得片甲不留。
湘雲實在想不出來辦法,賭氣似的把棋子一丟,嚷嚷道:“不玩了不玩了,左右都是個輸,我認輸了,愛妹妹。”
蘭雲轉眸一笑,有幾分得意。
“你這棋路,翻來覆去就是一個,怎麼能贏?”她一邊收拾棋盤,一邊帶有幾分不屑的分析湘云為什麼會輸給湘雲聽。
寧雲不得不出面打圓場,“好啦,不過是玩著開心,輸了贏了的,不過是笑笑,哪裡有那麼多的說法。”
湘雲素來心大,毫不在乎的把這件事給掀了過去。
蘭雲卻著意的看了寧雲一眼。
這時廚房的丫鬟婆子把飯菜送來,幾人吃了一頓三個人有著三般不一樣心事的飯,才各自散去。
寧雲找了個藉口,說想回去洗個澡,蘭雲也不好留,這才從蘭雲屋子裡脫身出來。
出了蘭雲的院子門,寧雲便拉住了繽蘭,快步走了幾步,拉開和身後丫鬟的距離,才低聲問道:“你都聽到什麼了?”
繽蘭一五一十的把聽到的事情重複給了寧雲聽。
寧雲聽後,心中一沉。
自古只要是涉及到了儲位之爭,不是贏,就是死。
從來沒有第三條路。
寧雲仰頭看著漫天的飛雪,雪下的極大,就如同她繼母懸樑自盡的那日一般。
李家也是千載門第,又得聖祖爺的賞識,最後還不是鳥飛,石碎,玉湮,大廈忽喇喇傾頹。
潑了天的富貴,不過是南柯一夢,大夢初醒之時,惶惶然不過是一笑話。
如今的史家,不過是第二個李家。
她站在漫天飛雪當中,直到冷意浸透心底,才曼聲跟繽蘭說道:“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