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頁
“趕緊去找你二嬸子去。”但賈母傷感歸傷感,仍然掌著理智,知道王夫人是去找寶玉興師問罪去了,“不管什麼事,等這件事完事再說吧。”
“是。”熙鳳應著,連忙過去。
賈母在鴛鴦的伺候下趕緊梳妝,在二門口等了等王夫人,邢夫人,尤氏,熙鳳,李紈等等,幾人連忙乘著馬車進宮去了。
探春等人將她們送到了二門上。
“難怪剛才我這心,怎麼都覺得七上八下,惶惶的。”探春末了說道,她穿著一襲蘋果綠色立領中衣,繡著芍藥花,同色挑線裙子,披著風毛極好的蓮色羽綢披風,月色清冷,一陣寒風吹來,她覺得那股寒意都是刺骨的冷。
月光似水,庭下樹影稀疏,映著水晶風燈,投射在潔白的雪上,影子泛著幾分藍意,枝幹縱橫交錯,風過雪簌簌而下,即便是春節里,看出來的只有寒冬的淒冷。
宮裡的風,又變了。
惜春輕輕側頭,略看了探春一眼,抄著手,捧著銀碳掐絲琺瑯暖手爐,“宮裡的風,四季,十二個月,哪一日不是在變得?”
探春嘴角含了一絲笑意,“是嗎?”
惜春道:“三姐姐與其憂慮,不如花點心思在繡嫁妝上,如今太后可是正月里歿的,就算你百般的不樂意,你明年也是照舊要出嫁的。”
她對探春有幾分不滿。
哪有為了不遠嫁,就咒自己家裡的道理?
探春冷笑,“你且記住你這句話。”
惜春略揚下巴,燈火下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線,“我自然記得。”
#
宮裡人生嘈雜了起來。
“母后就這麼去了。”衛若竹此時已經卸了妝,穿著素衣,釵釧都換成了玉質的,睫毛如同蝶翼,掛著晶瑩的淚珠,她用帕子輕輕的擦著眼角,“母后對本宮頗為照料,結果就這麼走了。”
四妃隨口符合著。
賈迎春偷偷的抬眸看著皇后的表情,看見皇后真的轉了眼圈,臉上依稀兩行清淚,這才稍微的哭出了點聲音。
同時心裡有幾分奇怪,皇后素來和太后不算是很和睦。
她不知道皇后此時心裡想的是——這辣椒也忒辣了。
衛若竹不喜歡哭,而且對著的是甄太后,她今日也醞釀不出來情緒,才找了這麼個辦法,她小時候受到的教育就是,挺直腰板,不能在外人面前露出一絲疲態,將眼淚咽回去,不能在任何人前示弱,抬起頭,不然鳳冠會掉。
裡面皇后不大聲哭,其餘的各宮妃嬪也不敢哭,低著頭,看著地板,一些低級的四品下的宮嬪沒有資格進殿,便跪在生硬的地面上,玉磚地面上的雪被掃走了,但地面仍有著一層薄薄的冰,身子都快凍僵了,期盼著太陽升起。
她們也是人心惶惶。
皇帝知道了這件事,被扶著過來了,在太后靈前吐了口血,又被抬了回去。
看來皇帝這病,是治不好了。
這時候一個小女史快步走了進屋,打千行禮,說道:“娘娘,呂婕妤不忍太后一人,就跟著太后去了。”
衛若竹微微愣了愣,即便是她授意的這件事情,“呂婕妤是忠臣,孝女,這些年在母后身邊,也是盡心盡力,吩咐下去,喪儀按照殉葬抬三等。”
沒有人會說什麼。
女史一行禮也連忙下去了。
這些妃嬪悄悄的看著白衣不施粉黛的孟嘉辰腰間明黃色的宮條,因為在一群白色之間,格外的顯眼,皇帝不能親至,便是子女代為哭孝,以明黃示帝臨。
這一般都是太子做的事情,她們也都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晉朝,看來是會出一任女皇了。
外命婦和宗室都要等到第二日天明起靈之後,才需要進去哭靈。
王氏去的也挺早的,全因被寧雲那般交代了一番,在家裡也是坐立不安。知道寧雲防著林海,也不敢去前面跟賈敏夫妻說什麼,在繽蘭回來之前,就像是走柳一樣,在正堂里團團轉著。
終於等到繽蘭回去,跟她說確實是太后去世了。王氏這才鬆了一口氣,什麼都沒收拾,便衝進了宮裡。
見到寧雲第一句話,就是南無阿彌陀佛。
寧雲被王氏鬧了一臉黑線,拉著王氏往旁邊走著,“娘,你又不是沒有經歷過這樣子的事情。”
前幾年甄太后要鬧宮變的時候,不還把她們都扣下了,扣在了偏殿,也沒看王氏這麼著急,這麼心慌,好似連個主意都沒有了。
王氏翻了一個白眼,“是,合著前幾次我們都是看台下的,如今到了台子上,你說我該不該擔心?”
“人家定國侯一家多淡然。”寧雲笑笑,說道。
“那能比嗎?”王氏看了眼跟幾個外命婦說話的林玉貞,“人家有個好爹,你沒有,你和我們幾個能到今日都是你自己爭得,要是你出了什麼事情,整個家都改倒了,你說我不應該擔心?”
“而且就你爹?出了事不把自己摘出去就是好得了。”王氏憤憤然的說道。
寧雲對這個話題不太感冒,兩世為人,宮廷沉浮這麼多年,什麼事情應該放在心裡,什麼事情應該愛怎麼找怎麼找,什麼時候忍,什麼時候出頭,什麼叫囂張跋扈,什麼叫小露鋒芒,她都是心裡有數的,“三姨。”她指著王夫人的方向,跟王氏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