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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他關在書房裡,抱著最小的孫子鍾循,一邊拿書捲成一個卷,逗著孩子,一邊正在琢磨著一盤棋,他還沒有想出來個所以然,他的孫媳婦就走了進來。
鍾閣老的四子媳婦姓胡,出身天下兵馬大元帥安國公胡家,是鍾閣老同袍胡捷的小女兒,兩人是過命的交情,才定下了這門娃娃親,鍾四太太胡善禮為人倒知書達理,但是終究是在軍營裡頭長大,從小舞刀弄槍,直到出嫁後也沒有收斂。
“父親。”鍾四太太盈盈一行禮,“這個時辰,循哥兒也餓了吧。”說著,把孩子抱了過去,“咱們不打擾爺爺啊。”然後將孩子交給了乳娘,乳娘自然知道鍾四太太可能是有話要說,便一福身將孩子抱了出去。
“那個,四少爺來過了吧。”鍾四太太有點不太好意思。
鍾閣老毫不奇怪,將黑子落在了棋盤上,撓了撓自己的腦袋,“琰兒從小沒了母親,凡事要是出格了話……”他又把黑子拿了起來,“孩子不打不成器,你揍了就揍了吧。但是這事情說出去,怎麼也不合適,當時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一一說來。”
江南風行奢靡,同僚有時應酬會以美人相贈,加上鍾琰出生後母親過世,被鍾閣老慣的也不成樣子,這不前日出去應酬,帶了三個美人回府,為其名曰是史總督送的,左擁右抱,可是無比的開心。
說到底,鍾琰不覺得這算什麼,江南就這個風氣,除了史總督嫡女是郡主,算是入了宗室冊子,王氏的地位水漲船高,禮法上史鼎不能納妾,林左布政使當日積極塑造懼內形象,好脫身黨派之爭,而如今地位穩固,女兒又是女侍中,公主之師,不敢納妾外,誰家裡沒有個紅袖添香?
包括鍾琰的三個哥哥,都是標配五六個小妾。
可惜這開心沒有維持多久,在腦袋一熱,都盤算好怎麼和胡氏說,鼓氣勇氣要告胡氏善妒,實在不行就威脅休妻的時候,鍾琰就被胡氏和鍾笙母女兩人抄著鍾閣老當日用的斬馬刀和紅纓槍聯手給揍了個鼻青臉腫,別說美人了,就連眼角都睜不開。
美人直接都被嚇得連夜跑了。
鍾琰忘了胡氏從來不廢話,直接上手,揍得他受不了妥協為止,他長女鍾笙出生後,就演化成了母女兩個一起揍。
胡氏三個妯娌都是清流讀書人家出身,向來都是一邊鄙夷胡氏的種種行為,但是卻沒有蔣氏的本事,不能把家裡管的井然有序,有畏懼胡氏的出身,一邊嘲諷鍾四少爺成日不爭氣,但是每逢胡氏和鍾琰打起來的時候,胡氏的三妯娌和鍾琰的三個哥哥都不約而同的保持沉默——也不是不替最小的弟弟出頭,而是委實是打不過。
鍾閣老出任陝甘總督後,知道軍隊裡的苦,所以家裡的孩子都是讀書出身。
胡氏連忙辯解,“是笙兒打的,我不過是去拉架了。”
鍾笙是鍾閣老家孫子輩里唯一的女兒,是鍾閣老的掌上明珠,但是因為當日京中風頭不定,故從小被外祖父帶大,胡捷常年駐西北,西北戰火頻繁,所以沒學會說話,就學會拎劍砍人。
“善禮,這個……”鍾閣老舌頭打了結,不知道該怎麼說。
胡善禮沒婆婆,加上出身功勳人家,母家後台就硬,三個嫂子沒有一個敢出面彈壓她,武力值又太高,要說是夫妻兩個吵了起來,鍾琰跑還來不及,更別說是說胡善禮的不是,不然怎麼會跑到他這裡來告狀。
鍾閣老半晌後才吭哧出來一句,“你這個當媽的怎麼還把事情往孩子頭上推?”
胡善禮看著自己裙子上的宮條,有幾分不解的說道:“我是陳述事實啊。”
鍾閣老瞪了胡善禮一眼,道:“我怎麼記得琰兒不是這麼說的?”
可不是真的是這樣。
確實是鍾笙先動手的,雖然是胡善禮揍得最狠。
胡善禮二話不說走到門口,扯嗓子就喊了一聲:“鍾琰你個混帳,穿戴整齊了給我滾過來。”
鍾閣老瞥了胡善禮一眼,臉色一黑:“穿戴整齊了?”
他當時就想歪了,不過這小兩口都和好了,他還在這裡管什麼。
“父親你不記得上次了?上次這傢伙裹著被子就出來了。”胡善禮理直氣壯的答道。
她在家是小女兒,出嫁後風頭無兩,在家門之內從來沒費心於怎麼看人臉色,也包括鍾閣老的臉色。
“父親,我和隨思共舉三年喪,育有一女兩子,胡家鍾家又是通家之好,要真的是我先動的手,我就承認了,反正三不去我都占了,隨思也不敢說什麼。”胡善禮當時就把鍾閣老的表情會錯了意。
鍾琰的字是隨思。
正說著,鍾琰身邊的小廝急急的跑來,匆匆打了個千,“四奶奶,少爺實在是起不來,別說是滾了,就是走都走不了,只能趴著來,怕耽誤您和老爺談事,說實在不行有什麼事讓小的帶話回去。”
鍾閣老一擺手,“你下去吧。”
不禁扶額。
胡善禮才發現這前後的兩句話都有點問題,臉一紅,也不知道是解釋好,還是越描越黑,乾脆也不說話了。
鍾閣老覺得他一定是腦袋不夠用,不能和後宅的女人交流,思考半天后決定自己還是當個和事佬好了,“這事也不全怪你,改天我好好訓訓琰兒,你先下去吧,記得無論再生氣,留口氣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