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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知府猛地想起來林侍中是林布政使長女,當日林布政使是從揚州巡鹽御史提上去的,頓時握緊了手,撲通跪下道:“下官該死。”
他本來還存了輕視兩人的心思,故意說半句,留半句,不曾想卻忘了林侍中本就是出身江南的這件事了。
善化郡主微微一笑,道:“還好你是外臣,不過本宮倒是有幾分的好奇,你是怎麼當上的知府?一問三不知,莫不成是日日高臥,衙門虛擲?”她側頭看了林侍中一眼,道:“若當真是如此,知府大人你怎麼對得起先帝對你的看重?先帝曾給衛次輔提了一匾,曰勤政通曉,至今還懸在家父書房門上,我當真是好奇,就連家父都不敢怠慢政事,你一介知府,倒是怠慢的心安理得。”
裴知府沉默,此時是越說越錯,還不如是不說。
“聽說你二子新進納了門妾侍?”善化郡主突然話鋒一轉,“侍中大人可曾聽說?這件事好玩就好玩在,這個妾,就是文老太爺的三孫女。”
“之後裴知府你就將揚州口岸的生意都給了文家?”林侍中戴的祖母綠耳墜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知府你可知道皇帝最恨的,就是官商勾結?”
裴知府嚇傻了,連自辯都不會了,一下子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這這這……
這件事是背的別人做的,包括這文老太爺的三孫女進門,都是按照宮裡的規矩,用燈籠照著,偷偷的抬進家門的,連爆竹都沒放。
她們怎麼知道的?
接著就聽林侍中道:“來人,給我摘了他的官帽,若是這等人還留在任上,我當真是愧對皇后娘娘和先帝,得去凌煙閣里請罪。”
凌煙閣是晉朝歷代皇帝畫像所在,算是某種意義上的皇家祠堂。
裴知府早就嚇得三魂去了七魄,只聽是摘官帽待罪,便出了口氣,二話不說自己把官帽摘了下來,痛快的跪到了後面,此時他只求能保住性命,別的什麼都不敢奢求。
“侍中大人且慢。”突然有人說道。
寧雲瞥了黛玉一眼,壓低聲音說道:“這人消息來的到快。”
黛玉略勾了勾唇,“倒也不意外。”
說話的人穿著紅色三品官服,先悠悠然上前給寧雲黛玉兩人一行禮,然後毫不客氣就說的:“侍中大人三思。”
余延瓏乃永昌大長公主之子,倒也是功名出身,又是皇帝伴讀,故此番是皇帝在病榻上欽點他當了按察使,知道了這個消息,衛後便授意了黛玉回江南,寧雲自然也回了太后,找林太夫人過壽的由子南下。
“按察使請講,我有何不足之處?還求您一一點出,我好回了皇后娘娘。”黛玉倒也不客氣。
余延瓏笑道:“點出不敢。”然後收斂了笑意,“侍中大人畢竟是女官,在宮中任職,教導公主,但余某記得,侍中大人並未在朝中擔任實職,請問侍中大人是以何種身份除了裴知府的烏紗帽?我倒是從未聽過。”
“若我沒記錯的話,除了御史中丞外,就算是首輔次輔要貶官,也得要回明了皇帝,請皇帝一一定奪才是。”余延瓏笑道。
他自然有十足的把握。
裴知府是裴正聲最喜愛的一個曾孫,他自然要出來替裴正聲保下這個人。
更不必說,如今他家的生意全壓在了裴家和文家的兩根線上。
他更怕的是,到時候把不該說的事情牽扯出來,他們家可就是說不清楚了。
“你這番話,是替他說話,還是替你們家的生意說話?”寧雲突然開口。
余延瓏臉色刷的一變,但是勉強壓制住了驚訝,“郡主說的是什麼?我怎麼有些聽不懂?”
“我說的話你聽不懂嗎?”寧雲笑道,“我什麼意思,想來您是最清楚不過,我記得大長公主今年剛修了一個院子,叫什麼金陵春,想來也是花費不少吧。”
余延瓏有些沉不住氣,道:“你一介女流,不在後宅繡花,不知道三從四德,不知道相夫教子,出來拋頭露面,有違婦道,早該被沉塘,此時竟然還敢含沙射影,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余家一門忠良,被你這般抹黑,我要去凌煙閣跪先帝去。”
寧雲抿抿唇,看了黛玉一眼,沒有笑出來。
黛玉本是坐在一側,聽見最後一句,險些嗆著。
寧雲強忍著沒笑出來,道:“你非我父兄,也非我未來之夫,何來三從四德?何來相夫教子?再者,本宮乃是郡主,宗室之尊,就算是嫁人,我是君,夫家是臣?敢問您想讓我從誰?”
“還有,你說我牝雞司晨,拋頭露面有違婦道……”寧雲轉頭看了黛玉一眼,“侍中大人聽清了?”
“蠻清楚的。”黛玉悠悠的品著茶,“皇后娘娘說要廣開言路,想來余家一門忠烈,這句句金口良言,自然是要落入起居註裡去得。”
“那就這般回了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您余按察使說兩位娘娘牝雞司晨,應該沉塘。”寧雲略一揚下巴。
余延瓏差點跳起來,他險些一巴掌扇過去,又想起兩人都是宮中重要人物,最後一巴掌生生的落在了自己的臉上。
“本宮沒有怪罪你的意思,不必如此。”寧雲忍俊不禁,直接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