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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敏交疊雙手,沉吟了片刻,斟酌了又斟酌,才說道:“如今,已經有一個忠義王老千歲了,斷輕易不會出第二個。”
“這我自然知道。”王氏皺皺眉,說道。
蘭雲此時站起身來,對王氏一福身,“我帶妹妹們下去玩吧。”
趙氏涼涼的看了蘭雲一眼,道:“你們也不必迴避什麼了,如今就算是在一個茶館中,人們也會說上兩句閒話,就是你們的夫子,有時候興起,不也會讓你們談談看法,朝政之事又和你們切身息息相關,有什麼可迴避的?”
趙氏更關注朝野動向,畢竟她的父親是書院的院長,桃李滿天下,太子有太傅教導,而她父親也被請去給太子上過幾門課。
平心而論,她比旁人都更加關心到底誰會正位。
林海是少有的不沾邊的臣子,多年能在江南險惡之地如魚得水,和衛燕生政見不合,卻還受到皇帝屢屢維護,就證明此人和皇帝的關係非同小可。
賈敏這個當夫人的,也應該知道不少內情。
賈敏聽見趙氏說話,不由得一笑,道:“趙夫人莫著急,不怕被你們往外說,我們家還和景和公主有些許的姻親關係,我們不也沒有著急上火磨牙嗎?如今說這些,不還是早嗎?到底,都是日後的事,現在我們就是著急,也沒有什麼用處,聖上的意思,不是我們能想的透的。”
景和公主可是禮王的親妹妹。
這層厲害關係,才叫做厲害。
王氏等人瞬間想到了秦可卿,聯繫到之前京中的風言風語,都有幾分詫異,卻是瞭然般的點點頭。
寧雲思緒萬千。
史府是□□的人。
薛家是商家,站在那裡作用都不大,就算在金陵四大家族裡頭,也是跟風走。
王家有些複雜,但是總體,還是太子一黨。
但是賈府是唯一的例外。
賈府目前從賈政等人來看,應該是太子一黨,包括要把元春送進宮,也是要往東宮送去,但是秦可卿卻是景和公主的女兒。
這麼看來,還不算是太糟。
但是如若從四王八公角度來看,一朝天子一朝臣,現在功勳門第的位置本就微妙,無論是太子即位或是禮王正位,都不會很討好,上位後的第一件事,多半都是收拾四王八公,有可能是全殺或者流放,削爵,罷官,也可能留下一家,當作推恩,除非是局勢有變,還有第二個可能。
那麼第二個可能是什麼?
寧雲覺得她有一個一閃而過的想法,卻有些抓不住。
她還在想,而思緒卻被王氏的話打斷了。
王氏笑道:“敏妹妹說的是。”
賈敏勾唇一笑而過,低頭抿茶,她面上的那一抹笑容如同微風,卻未曾有幸在水面留下一絲波紋。
有幾分抓不住的飄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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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道林海這邊,自是另一番樣子。
史鼎的書房裡銀碳燒的噼啪作響,窗戶卻四敞大開,寒風颯颯灌入,凍的人一個激靈,瑟縮起來。
“衛總督上書要辭官的事情,你可曾耳聞?”史鼎沉默片刻,開口說道。
林海笑笑,用蓋子撇去茶麵上的浮茶,卻有幾分譏誚的說道:“史侯既知我在江南為官,那麼,是史侯覺得我不曾?”
“此言差矣。”史鼎靠在了椅子裡,支著頭,“衛總督武官出身,本是策馬之人,在江南為官多年,戰戰兢兢,不求功,但求無過,多年下來,江南海清河偃,就算是京中,也多是稱讚,如今今上更是欽點他女兒為太子嬪,此時卻突然辭官,難免讓人猜測想必其中,另有一番緣由吧,而或有奸臣賊子進言誣陷,也難免。”
林海一勾唇,拍了拍手,把身體扔進椅子裡,下意識的挺直了腰,“早先有耳聞,史侯殺伐決斷,心中溝壑自成,史侯心中已有定論,又何必求他人佐證?”
話中的語氣卻難免帶有幾分的警告意味。
史鼎正正身子,將茶撂在一邊,有幾分嘲諷的說道,“有些時候,雪花潔白,化水烏黑,不到刀劍相見的時候,真的是看不懂人心。”
“史侯如今前途正好,錦上繁花之繡,為何出此悲春傷秋之言?”林海冷笑說道。
“我本不過是個粗人,哪裡懂什麼悲春傷秋。”史鼎笑了笑,“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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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畢,林海和賈敏一同坐車回賈府。
賈敏摟著黛玉,黛玉身子弱,此時打起了瞌睡,賈敏卻異常的清醒。
她素來知道林海和賈府諸人不合,素日攔著她不讓她上京,但前個月一病起來後,卻是截然不同,身子好了後,不管她有了身孕,都要帶著她上京,她心中一直有疑惑,今天終於按耐不住,便有幾分奇怪的壓低聲音跟林海說道:“老爺這次上京述職,怎麼想起帶我們一起來了?”
林海的笑如同清風,先是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幾分柔和的看了看賈敏那微微隆起的肚子,待將目光漫無目的的轉向黛玉時,眼底卻是再難壓抑寒意凜然,而嘴裡卻吐出情意綿綿的話,“自從你嫁入江南,多日不曾還家,難得有機會,怎麼能不帶你過來。”
賈敏有幾分詫異,但是心底一暖。
就算不是真心的,她不想去追究,騙就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