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頁
黛玉一直等到幾人把各種的可能都猜了一邊,才緩緩開口,“我想在座的諸位,或多或少都已經聽說了朝廷要興辦女學的事情吧。”
她笑了笑,等低聲的嘀咕聲過去之後才繼續說道:“我本家是揚州,不知燕京等地的習俗是什麼樣子,但在姑蘇地帶,確切來說,是整個江南,自從前朝末年的時候,盛行閨熟師,便是找有見識,有談吐的姑姑或者是兩姨,回到府中,教導小一輩的女孩,被傳為一時的佳話,所以我便想著,若是能在舉朝上下推行,倒也非不可。”
寶釵等人都愣了。
她悄聲跟探春說道:“太子妃這是要做什麼?”
興女學,沒有人會反對,這不過是一種必然的事情而已,但是從黛玉的話中,卻不難看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且不說晉朝疆域甚廣,要言舉朝上下,談何容易?
黛玉果不其然,話鋒一轉,“此外,自史侍郎到任之後,我與太后擬提女官,即開放女子在朝中的任職,但諸位也知道,我華國三四千年歷史,縱觀各朝各代,女子都是拘謹於閨中,自小便被教導,要三從四德,相夫教子,管理好內宅,比拼能不能有子,能不能兒女雙全的事情便罷了,以丈夫為天,即便是丈夫胡作非為,也不能勸阻,即便是看著丈夫坐擁姬妾,也要賢良。
然而,若是如此的婦人,大抵丈夫過世之後,尚能做一個老封君,為難為難兒媳,擺擺長輩架子,了此殘生罷了,但一些家庭,以貞節牌坊為扼要,要女子年輕守寡,就為了給家族的人,求一個盛名,這便是了無人性。”
黛玉說道這裡的時候,多少有幾分的生氣。
她就在想,憑什麼?
女子本是水化成的骨肉,花做的容顏,神靈鬼斧神工製成的生靈,然而,在晉朝的社會中,卻要這樣的生活,一再的被人貶低。
她能活的快意,現階段也是因為她是葉檸的妻子,當朝的太子妃,她的權力依附於婚事,並不是因為她是林黛玉。
所以她要辦女學,興女舉,為的是未來——即便是幾百年,幾千年後,一個時代或者是一個國家,能夠用女子的成就來衡量一個女子的價值,而不是她是不是夠順從,夠賢良,夠沉默。
世上沒有那樣的國家,那麼她便來造一個。
“這世間的事情,本來就是不公平的,男人三妻四妾,便是英雄,女人別說是改嫁,就算是和離,也會被人側目,男人在朝中侃侃而談就是常理,即便扯得沒有一句話有用,也有人奉為金玉良言,而女人呢?若是參與朝政,便會被指責,不安於室,更嚴重的,會說你牝雞司晨。”
“女人就是女人,可以溫柔,可以似水,可以在朝政上一展風采,也可以在內宅中平衡家中關係,這本應該是一個選擇,而不是必然,更不應該有人去告訴一個女子,她應該怎麼活著,我覺得花木蘭可悲,她不算是成功,她被人們承認,不是因為她是女子,是因為她夠像一個男子,我覺得所有的后妃都可悲,因為她們的成功,只不過是依附於了一個男子,被一個男子所承認,並不是因為自己是什麼樣的人。”
“那麼,你們不覺得,你們的生活,你們的想法,應該由你們自己來決定?而不是社會,不是朝廷,更不是你們的父母?”
良久沉寂。
“你們捫心自問,你們願意過這樣的日子?還是願意過那樣的日子?”
黛玉看著眾人的反應,將李家的事情娓娓道來,“別看這不過是李家事,也許說不準某一日,也會是爾等家中事。”
她看著寶釵,“就拿寶姐姐來說,即便你如今也算是功成名就,但在你家人的心裡,在你們家裡生意人的心中,你的地位,遠遠不及你的兄長,即便他並無什麼功績,無論你做出來什麼,你的父母閒下來的時候都會說,也許這個活換給你哥哥,他能做的更加的優秀,你當真甘心這樣的日子?”
寶釵默然嘆了口氣。
她知道她被說動了。
黛玉提供的前景,實在是太誘人了。
她也願意昂首挺胸著活著,而不是出任一個按察使,就被人指指點點,就連自己的父母,都覺得她擋了自己哥哥的路。
薛讓說了一句話,讓寶釵耿耿於懷了很久。
那就是他一日跟寶釵閒談的時候說,其實寶釵應該把事情交給薛蟠去辦,女孩子還是應該以相夫教子為要務才是。
寶釵覺得心中很是不快。
她覺得她比她的哥哥要出色的多,但是即便她哥哥就是一個上不得台面的紈絝,人們還是對他抱有期望,而對她,無論如何出色,都會有人嘆一句,就可惜不是男子。
黛玉又跟王珩說道,“你的父親在江南民亂的時候,拋棄了你和你的母親,帶著你的哥哥和弟弟跑了,留下你們幾個女眷去面對暴民,你們就不曾想過,這是多麼的不公平,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又是那一點不如你的兄長?你是見識不行,還是學識不行?但是你的父親,你的家族,早早的就做出來選擇,原因不過因為你是一個女子,珩娘你告訴我,你覺得這樣的日子,公平嗎?”
王珩沉默片刻,搖了搖頭。
黛玉又看著湘雲,“史妹妹,你未來的丈夫,就因為你父母雙亡,沒有利用價值就滿燕京的散播謠言,然而對於一件事,一個失言,沒人說賈府的一句不是,卻都職責你不檢點,什麼都是你的錯,就因為你是女子,對於賈寶玉,那不過是年少失言,而對你,卻說你不檢點,不知道進退,你不想說,不想質問,這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