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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官分外的眼熟,鵝蛋臉,柳腰,賢良淑德,多少還帶有幾分當日做側妃時候的大家女子風範。
——賈元春。
葉檸很明顯也認出來了賈元春,嘴張大,又合上,心裡默默的猜測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一個流放到那麼遠地方的人是怎麼跑到俄國去的,更不必說,又是怎麼當上的女官,而且還是皇后身邊的。
真、有、趣。
“那麼,這件事就這樣了。”普魯士的國王拿起筆,龍飛鳳舞的用手寫花體簽上自己的名字,滿意的吹了吹墨痕,“很愉快,你是一個值得我們尊敬的敵人。”他雙手交疊,然後拍了拍自己女兒的肩,“寶貝,你說是不是?”
他女兒點點頭,腿在椅子上晃啊晃的。
俄國一方似笑非笑,保持了沉默。
都聽出來,他這句話並不是說給談判桌上的對方聽得,一方面,是對俄國,而另一方面,對的就是晉朝。
待一切結束後,香檳酒開啟,黛玉終於抓到機會,她給雪雁一個眼色,雪雁心領神會,走到賈元春面前,一施禮說道:“太子妃請您過去。”
賈元春跟坐在一邊不知道在想什麼的皇后說了兩句,便跟著雪雁走了過去。
她對黛玉行的是晉朝的禮節。
黛玉端詳了元春片刻後說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元春靦腆的笑道:“日子怎麼也要過下去,不是嗎?”她現在說話多少已經帶有幾分俄語的腔調,“我也有我無奈無能為力的地方。”
黛玉等著元春的下文。
元春把自己的經歷大致的概括了下,基本上就是流放在外,教了幾個學生,以此餬口,但是這學生裡面有一個女孩是被流放的別朱霍夫公爵小姐,在新皇帝即位後,他們一家被召回,當然順便也把元春這個家庭教師給帶走了,沒有什麼奇怪的,沒有什麼波折,大體只能說元春確實是有一個好的運氣與命運。
元春精通兩國語言,加上本身教養好,又在皇后面前侍奉過,便在這種場合,被引薦給了俄國的皇后,當了貼身女官與私人翻譯。
晉朝這方面也明確的說過,安王的事情,是安王的事,女眷不予追究。
更不必說趙言都在晉朝登堂入室,有時候還能攪渾一潭春水。
左右元春不知道朝中風雲詭異,對皇家的事情知道的並不多,黛玉便覺得,元春在俄國如何,都無傷大雅。
“我這麼多年倒也想明白了。”元春跟黛玉專門挑一些無傷大雅的事情說,“我當年還真的是想不開。”
黛玉忙問為何。
元春笑了笑,“我把己身盛衰榮辱,寄托在了一個男人的身上,”她嘆了口氣,“夫為天,”語氣又有幾分嘲諷,“天底下的夫妻都一樣,只可同患難,不可共富貴,我是想透了,誰好,都不如自己好。”
黛玉輕輕的瞥了元春一眼。
“你且記著,”元春感嘆了一句,“在這件事情上,無一例外。”她說,“我走了這麼地方,也開了不少眼界,多少女子的是非功過,簡直了,非與過都是己身抗,是與功,都歸給了她們的男人。”
她揚了揚下巴,指著俄國的皇后,“其實,是她在處理皇宮的一切事務,是她在推行農奴的解放,也是她想出來的跟普魯士和談的主意,那個所謂的亞歷山大大帝,只不過是一個連坐都坐不住的人,更不用指望他能聽臣子說話。”
“但是,坐在這個談判桌上的,卻是他,而真正出了力的皇后,卻要退居二線,笑著當一個妻子。”元春說道,“這多麼的不公平。”
黛玉也重重的出了口氣,“世態炎涼。”
無獨有偶,就拿廣州的事情來說,在大的格局上,是張玉跟沈秋卿兩個人的功勞,然而大部分人們都將功勞歸在張玉的頭上,即便張玉竭力的將沈秋卿往前台上推,但人們依舊如此。
這種思維定勢在世間執行了幾百年,早就根深蒂固了。
人們下意識,就會認為,女人天生就是附庸,是珠寶,唯一存在的價值就是裝點在男人的身上。
最悲涼的事情,是千百年來,女子對此並不自省。
黛玉覺得,如果沒有許太后,就沒有葉桃,沒有這兩個女子,興許晉朝如今,也依然是那樣——女子以夫為天,相夫教子,四瓦天地,了此一生。
元春說著也順便感慨了一把,“不知道會不會有那麼一天,女人可以跟男人並肩站在一起,而不是現在的樣子。”
她這句話倒也不是隨口一說,權力欲望這東西,是水漲船高的,元春並不是甘心居於人下的人,她會這麼想,到不奇怪。
黛玉說道:“我相信還是會有那麼一日。”
她不知道她是為了跟元春答茬,還是想要保證什麼,或者是要跟自己保證什麼,只不過是自然而然,這句話就脫口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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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的一日,王熙鳳與平兒頑笑幾句,近日賈府事務繁雜,費心之事頗多,覺得身子乏,就回房睡下了,似夢似醒中,仿佛見秦可卿從屋外走了進來,含笑對她說道,“嬸子好睡!我今日回去,你也不送我一程.因娘兒們素日相好,我捨不得嬸子,故來別你一別.還有一件心愿未了,非告訴嬸子,別人未必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