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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之情我不敢確定,不過忌憚嘛……我想了想,倒是有一賭的籌碼。不過凡事無絕對,保不准齊晟心一橫就統統不顧了呢。
“其實三哥他是個很矛盾的人。”他見我神色猶豫,無奈的笑了笑,眼神飄忽的說著:“他夠狠,卻又總是心軟。這麼多年來,我處處和他作對,他完全可以修理我,但他從未下過重手。”
我突然記起數月前武陽決口事件,最後的最後他做了一個直到現在我都沒想通的決定——殺人滅口;我想了很久,除了保護齊晟,我想不到其他的用意了。
這樣說的話……真正心軟的,或許就只有他九王齊翰一人而已;齊晟定是知道個中曲折,但他是否願意領這個情,又是完全另外一回事了。
“八歲前,同輩人中除了芃芃,我最喜歡的就是三哥。那時候的我什麼都不懂,又或許是不想懂,只知道他是待我很溫柔的哥哥,無論發生什麼他都會保護我。只可惜十年前,皇爺爺臨終前的那場賜婚,奪走了我的最在意的女子,逼迫我看清現實;而我最重要的兄長,也和我漸行漸遠了……”
他語氣很是柔和,淡淡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更是給他籠上一層溫暖而悲傷的色彩;沉浸在往事中的他單純而自然,眸光中流露出點點珍視和懷念的神色,我仿佛透過層層偽裝,看到更真實的他——
一個氣質絕華,纖塵不染的少年,在對兄長的敬愛和恨意的矛盾中迷失;他很清醒,卻又很迷惘,我想,哪怕是他自己,也未曾看清過自己究竟想得到什麼。
“罷了……”他自嘲的笑了笑,搖搖頭,語帶惆悵的說:“都過去了。”
我張了張口,終究什麼也沒說。
雖然很想旁敲側擊的提醒他,但轉念一想還是算了。畢竟對他究竟了解到什麼程度,我也不完全確定。對於他的信念和想法,我還沒資格品頭論足。
……
“如果現在起兵,有幾成勝算?”沉默了一會兒,我突然問道。
“……”他眼裡浮現一絲訝異,不禁失笑:“姑娘倒是利落爽快;不過一旦起兵,這亂臣賊子的罪名可就落在姑娘頭上嘍。”
“亂臣賊子?”我挑了挑眉,冷哼一聲:“不就是成王敗寇嘛,只要我贏了,誰還敢亂提半個字?”
“本王佩服姑娘的魄力。”他微微點了點頭,目光中夾雜著讚賞之色:“只不過,貿然起兵絕非上策。三哥是正統皇儲,現下手頭有禁軍,戍衛軍和阜平水師撐腰;姑娘隻身被困,就算逃脫後第一時間聯繫賀家,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待賀良臣從雲西調兵趕來,盛都那邊必定也做好了防禦準備;而至於張家,只要芃芃一日是三哥的妻子,張家便不會把賭注轉到我身上,屆時我方就會面臨被圍剿的命運……”
他不慌不忙的跟我分析著利弊,我卻是越聽越無奈。要不要這麼慘,連機會都不給我……
抱著一絲希望,我試探著問他:“那……楊家那邊呢?若有楊豫將軍相助,勝算幾何啊?”
“楊豫將軍……”他遲疑了一下,說:“怕是指望不上。”
“為什麼?不是有楊嚴嗎?”
“姑娘是否和楊豫將軍本人取得過聯絡?”
“額……”我回憶了一下,對他攤開手:“還沒來得及。”
俗話說槍打出頭鳥,我為了斂藏鋒芒,不過早成為靶子,不落“結黨營私”的口舌,行事非常低調謹慎,未曾搞出太大動靜,發展的勢力也多數是文官;楊嚴與九王一向親密,我便也不急著跟他父親套近乎。原以為來日方長,可誰能想到,正當盛年的皇帝爹爹會這麼快掛掉。
“兵權到底在楊將軍手裡,楊嚴說了不算。”他耐心的跟我解釋著:“既然姑娘不能確定楊豫將軍的心思,對於他就抱不上希望。”
我深覺有理,對於未知的把握,按照不存在來算才是最明智的。我掰著手指數了數,發現歸根結底能依靠的只有賀家和其他幾個軍中小家,萬一張楊兩家聯合對抗我,那後果……
想到這裡,我不禁有了種深深的無力感,垂頭喪氣的嘆道:“那可怎麼辦啊……反了是死,不反也是死……”
聽了我的抱怨,他頗有些哭笑不得,打斷我說:“姑娘為何會如此想?現在我們不是很安全嗎?”
“我可不這麼覺得。”我擺擺手,表示不敢苟同:“我要是齊晟,就在這宛江給你綁上塊大石頭,再往水裡一推,永絕後患。”
“哈哈哈哈……”他一向淡定的表情終於崩了,用手虛掩住嘴,彎下腰笑的渾身打顫;我很是不解的看著他開懷的模樣,心想我說的不對麼,都大禍臨頭了還笑的這樣開心。
“抱歉,本王失態了……”過了一小會兒,他終於止住了笑,輕咳兩聲,正了正色說:“還是那句話,三哥絕不會殺我,姑娘多慮了。”
“……好吧。”我嘴上敷衍的應了,心裡卻還是不同意他的想法。不過既然他這麼相信齊晟,我也不好再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