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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灝兒,好久不見啦,想不想嬸……叔叔啊?”
我颳了刮他幼嫩的鼻尖,一如既往的開口逗弄他,卻在忘我之下險些說漏了嘴,急忙在最後關頭強行補救回來;見周圍人都沒什麼異常反應,我暗自鬆了口氣,然後抱起他來到殿中央,對早已入座的齊晟和齊鳴行禮:“參見皇兄、趙王兄。”
“免禮,九弟快入座吧。”齊晟對我抬了抬手:“今兒是咱們兄弟幾個的家宴,不必這麼拘束。”
我抱著齊灝走上去,將他動作輕柔的放到齊晟身邊,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跟他們客客氣氣的舉杯開喝。
宴席的氣氛甚是歡愉,一片兄友弟恭的祥和;齊晟主要負責發話,趙王主要負責聽外加附和,而我則主要負責吃,趁他們聊的歡快,將所有佳肴都統統送到自己肚子裡。
酒過半酣,該說的話也說了,該聽的也聽了,而該吃的也吃的差不多了,齊晟這才一揮手屏退左右,似是有什麼悄悄話要與我們單獨商量;我不動聲色的放下端著的一盤菜,也開始正襟危坐等著他開口。
齊晟不是那種“party boy”,他舉辦宴會的目的絕對不止是請兄弟們來吃吃喝喝那樣簡單,這一點我早就心裡有數,是以我知道現在才是重頭戲。
“想必你們也聽說了,一個月前靖陽關以北傳來的急訊?”
“愚兄聽人議論過。”趙王先開腔,而我簡單思索了下,也接道:“小弟亦有所耳聞。”
大概三十日前從北邊境傳來八百里加急傳信,說南夏一支大型商隊在北漠境內被洗劫一空,所有商人皆被屠戮,財寶和貨物也不翼而飛;這種事情其實並非初次發生,北漠與南夏對立數百年,那邊民風狂野,作風頗為野蠻,劫持商隊的事情時而有之。百年來兩國大大小小戰爭不斷,不過誰也沒能一舉將對方拿下,直到數十年前成宗在位期間,北漠那次戰役發動規模稍大了些,成宗齊靖是個敢想敢做又英武果決的明君,他指揮大軍北上迎敵並打破北漠軍隊,以麥帥張生等人為首的名將更是猛虎發威,一口氣將北漠人攆到靖陽關以北三千里,至今都不敢再來侵犯南夏邊境。
而自從那場大戰後,雙方即便偶有邊關互相騷擾的舉動,也都有意息事寧人,對彼此表達一下外交上的口頭譴責,互相遣送使者去賠個禮道個歉再給受害者家屬一筆撫恤金,事情就這麼含糊過去了,這麼多年來倒也相安無事。
同理,這次事件雖然鬧的稍微大發了點兒,但要是雙方都有意不挑起戰爭,進行冷處理也不是不行,就看齊晟自己怎麼打算了。
“北漠囂張跋扈,殺我南夏子民,擾我南夏邊疆,還意欲派遣使者前來羞辱我南夏朝臣!”齊晟冷冷地說著,聲線驀然陰沉到能擰出水,順帶著大殿中的燭火都跟著抖了抖:“二哥,九弟,你們都是朕的左膀右臂,朕問你們,北漠如此挑釁行徑,朕應不應該忍下這口氣?”
……誒?!等等,這話有點不對勁……
聽到他的話,我腦中的思緒戛然而止。我想錯了,之前的猜測都是錯的……聽他的意思,齊晟壓根就不打算相安無事!!
對於這個想法,我卻並無太多的意料之外,畢竟我掌握著這個時代任何人都不可能知道的重要信息。我稍稍定了定神,看了眼對面的趙王,他仍是一副猶疑不定的樣子,跟我交換了下眼神,示意讓我先發表意見;我嘴角牽起一抹一切盡在掌握的微妙笑容,對齊晟拱手朗聲道:“北漠欺人太甚,理應嚴懲不貸!”
“……?!”
我這話一出口,滿堂皆靜;齊晟一臉審視地望著我,趙王則顯出惶恐的表情,似是沒想到他向來溫和的九弟會出此驚人之語;在他們的雙重目光夾擊下,我則很是淡定的跟齊晟眼神交流著,一臉坦誠的“你懂得”。
我敢這樣說,是因為我堅信,我猜中了齊晟的心思,更是說出了他真正想借我們的嘴來說的話。通過這兩年的近身接觸,我早就能看出來,齊晟與阿九完全是兩類人;和阿九淡泊平和、不喜暴力的性子不同,齊晟具有十足的侵略性,他絕不會委曲求全,更不會甘心與百年宿敵和平共處。他是一頭兇猛的虎,有著稱霸至尊的野心,這一點倒是和成宗齊靖頗為相像,難怪成宗當年會對這個孫子如此青睞。
而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齊晟和北漠皇帝肖緒顯然不是“一公一母”的關係,他當然容不下對方跟自己張牙舞爪嘚嘚瑟瑟,是以揮師北上殲滅北漠,對他來說是必行之策。經過之前數十年的休養生息,如今的南夏國富兵強,庫府糧食和錢銀都多的浪費不完,有的是揮霍敗家、窮兵黷武的資本。
自古動兵打仗都需要一個“名”,尤其是要全國內部上下齊心;這次的“劫財事件”可謂是給了齊晟一個名正言順出兵的理由,南夏軍民也都對此義憤填膺,再加上他有意運作一番挑起兩國舊日積怨,以及邊疆兩境的升級衝突,這麼一來簡直不打北漠都說不過去了。
對了,再多說一句,關於這回“外交衝突”,我其實懷疑,這根本就是齊晟自導自演搞出來的事情,就是為了能挑起爭端師出有名。雖然我對他這種“不要臉”的行為有些不齒,但我不得不說,他這套路玩兒的可不是一般的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