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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我忽然感到一陣深深的絕望和無力感從心底湧上來。齊晟從那麼高的山崖上墜落,怕是九死一生希望渺茫了;而我落入趙王手中,成為他的階下囚,生死禍福從此都由不得自己,說不定也終究難逃一死的命運……
思來想去我竟然不確定,當初墜入深淵一了百了,和像現在這樣如履薄冰的活著,到底哪一個才是對我來說更好的了。
“九弟醒了?”
營帳門口的帘子被挑開,趙王齊鳴在張翎和其他幾位歸順於他的副將的陪同下走了進來;他對後面抬了抬手,其他人通通站在遠處,他則獨自靠近我榻前,略微彎下腰伸手向著我的臉頰探過來,面上竟滿是關切的神色:“你昏睡了好幾個時辰,為兄可著實擔心壞了。”
“……”
望著他溫和俊秀的眉眼,我卻只感到不寒而慄;我本能地撐著身子往後挪動,堪堪避開他探來的手,隨後冷冷地別過臉去一言不發,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
“唉……”看見我的反應,他的動作戛然停住了;他慢慢縮回手,甚是惋惜的搖搖頭,嘆著氣說:“就知道你會如此。從小到大,你就一直跟三弟更為親近,哪怕現在是我在你身邊,你也不肯接受我的關心……”
……這是什麼神奇的邏輯……
我越聽越覺得自己根本理解不了趙王的思維。他剛剛害死了一個親弟弟,還囚禁了另一個兄弟,我怎麼可能相信他這虛情假意的關懷?難不成他指望我能對他感激涕零,並和他兄友弟恭?
見我許久不出聲,趙王又自顧自的嘆了一口氣,話音一轉道:“罷了,我們還是聊點兒正事吧;根據為兄得到的密報,皇上曾將‘豹符’交予你手中,九弟不妨說說,豹符此時究竟在何方?”
……果然。
聽到他的問話,我瞬間明白了他沒有連我也一起殺掉的原因。當初齊晟帶走了大軍主力,留在靖陽關鎮守的不過八萬人,其中三萬人是聽候趙王差遣的,剩下的則只能靠兵符調動;後來我們攻破上京,齊晟在回程之前將兵符統統交予楊豫賀良臣張放等人,自己只帶了三千人回來,是以如今剩下的可以調遣那五萬軍隊的憑證,就只有我手中的豹符。
趙王既然敢襲擊我與齊晟,還得到張翎及其黨羽的相助,肯定是做了萬全準備的,想必我們遇刺的消息,短時間內根本連一點風聲都透不出去;趙王的最終目標必定是回盛都掌控局勢,篡位當上南夏的新一任帝王,而要想實現這個目標,僅憑三萬人絕對不夠,但若是擁有八萬精兵,那勝算可就會大大增長了;南夏朝中的主力如今仍在北疆內穩定局勢,餘下的也都遠在雲西由賀秉則指揮防衛,一時半會兒都是遠水解不了近渴,趙王如果能帶著大軍搶在賀秉則的雲西軍隊之前趕回盛都,皇城周圍的那點兒禁軍守衛根本就擋不住他,屆時趙王一旦掌控朝局,再隨隨便便編點兒合理的說法來掩飾齊晟和我的死因,把鍋扣到北漠抵抗軍的頭上,不管朝臣們信與不信都改變不了什麼;最後的結果就是——我與齊晟雙雙殞命,齊鳴將成為我們這輩唯一倖存的成年皇子,當今皇太子齊灝又太過年幼,國不可一日無君,趙王以王叔的身份順理成章的繼承大統,誰也不敢也沒有立場說半個不字……
我越想越心涼,原來他早有謀反的心思,甚至還在我和齊晟身邊派了臥底隨時監視我們的動向,從一開始就將一切都算計得明明白白;趙王的性情更像是隔岸觀火的“漁翁”,無時無刻不在注視著兩相爭鬥的鷸蚌,窺伺著能讓自己成為最終贏家的時機;雖然他本身是消極的,甚至有些逆來順受,也從來不會主動掀起波瀾,但也正因如此他才成功藏住自己的鋒芒,就連精明的齊晟與阿九都沒能注意到他,所以才會遭了背後暗算。
我為自己的疏忽大意懊惱不已。其實趙王是個出色的攪局者,這一點我早就應該想到的;昔年阿九被推下水,不僅導致了我們穿越時空,彼此交換了靈魂,還間接導致他錯失良機,未能一舉扳倒齊晟入主東宮,而這一切的幕後推手,不都是趙王齊鳴麼!而後來在江北,我與齊晟猝不及防地被他派出的刺客截殺,連帶張芃芃也險些丟了性命,這樁樁件件,難道還不夠表明趙王扮豬吃虎和背後隱藏的狼子野心麼!?!
但是我為何沒對他多加留神多加防範呢……難道是安逸的日子過得太久了,竟讓我鬆懈了警惕,連居安思危如此簡單的道理都拋在腦後了麼?
我欲哭無淚,感覺真的要被自己蠢死了;不僅是我,齊晟此時在天有靈,估計也會痛心悔恨不已,恨自己光顧著和我窮折騰了,未能將趙王徹底掌控吧……
不……現在不是當事後諸葛亮的時候;我努力將自己的思緒扯回到現實中。眼下最要緊的是思考如何逃過這一劫,留著命在才有機會去追悔往昔啊!
如今事情到了這一步,即便仍會有節外生枝的可能,但整體大局已經偏向趙王那邊;現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他只差得到豹符來掌控駐守在靖陽關內的五萬精兵,就可以啟程往回趕了。
電光火石間,我已快速將所有思緒都捋順,並得出一個關鍵結論——
無論如何,絕對要阻止齊鳴得到兵符;不管用什麼方法,能拖延一天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