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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你也生長在帝王家,你應當明白——”她緊咬下唇,神色間顯出了堅定和凝重:“爾虞我詐、親兄弟反目的事情著實不少,僅憑一句話,你要阿晟如何全盤相信?聽之任之,終是不能教人放心,我不僅是他的髮妻,更是當朝皇后,所以我必須幫他剷除一切後顧之憂。”
……不相信?不放心?後顧之憂?
好一個不放心,好一個不相信!!
齊晟對她的好是好,那齊翰呢?就因為那一點猜忌,她就無視齊翰對她的真情真意,心安理得地幫齊晟對他一再踐踏傷害嗎?
我的理智衝破理性的束縛,變得不受控制起來,胸中似有火焰在燒。這種感覺我曾經歷過幾次,只是想不通它從何而來;如今心間的灼痛無比清晰,讓我不得不正視那存在已久卻被我自己刻意忽視的情感——
我小心倍至藏在心底的人,被他們這樣傷害背叛;我一心一意想要守護的人,在他們眼中只是威脅,只是“後顧之憂”,甚至被當成權術操縱的犧牲品!
這,叫我如何不憤怒,如何再忍耐下去!!!
這個女人!!!
我幾步衝上前摁住她肩頭,扳過她的臉直逼她的目光,沉聲說道——
“我說過多少次,他無怨無悔,只願你永不負他!他全心護你,全意信你,對你的搖擺和猶豫視而不見睜隻眼閉隻眼!而你呢,你做了什麼?!張芃芃你摸著自己的良心問問,你是如何待他的!!”
我氣的指尖微微顫抖,全然顧不得別的,滿心眼裡都是齊翰的音容笑貌;那個少年,他如霽月般高潔,心性從容而純良,對愛執著不渝,他本不應被情所囚,卻真心被無情誤。如果可以,我真的好想把所有傷過他的人統統殺掉,尤其是張芃芃!
“阿九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明白。”張芃芃到底是身居高位的皇后,雖被我突如其來的情緒失控所驚到,但也能保持她一貫的儀容和冷靜;我聽到她的聲音,才驚覺自己說了些不該說的話,雙手不自覺鬆開她的身子,並往後退開了幾步。
她美目微瞪地望著我,顯然是搞不懂我的真實意圖,不過好在這個時候也來不及多想;她眼裡漸漸蓄了些溫潤的淚水,認真又帶有歉疚地對我說:“我知道你心中有恨;要恨的話,儘管恨我一人好了,本就是我對不住你。”
對不住……麼?
我無力的閉上眼,思緒迴轉間仿佛想透了些事。其實細細盤點下來,這份感情本就是齊翰單相思一廂情願,談不上“虧欠”二字;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我自從頂替了他的身份,雖始終按照他的意願來對待張芃芃,可唯獨少了一樣最關鍵而我又恰巧給不起的——真心。
沒有真心,就意味著沒有靈魂,無論我怎麼盡力模仿,都很難真切地打動張芃芃;這是我最大的敗筆,也是最無可奈何的事實。
既然從一開始,我這個“冒牌九王”對待她就不是真心的,從這個角度來講,我沒有任何資格要求她回我以真心,更沒有資格責怪她背棄於我。
我忽然很悲哀的醒悟過來,兜兜轉轉過了這麼久,自己居然不得不回到起點,過往的付出都只是虛妄和白費功夫罷了……
……
……
一陣深深的無力感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如洪水般將我頃刻間淹沒;那是一種我從未有過的感覺,失望和疲憊混雜在一起,認命和不甘的情緒在我心中天人交戰,攪的我幾近崩潰,腦中一陣陣眩暈。
再也無心與張芃芃應付下去了,我勉強勾起一抹苦澀的微笑,對她拱手緩慢而鄭重地施了一禮;她不明白我突然行禮的用意,免不得向我靠近一步並伸出手,而在她碰到我的手臂的前一秒,我直起腰身,聲音很輕並帶有些許甘願認命的意味,開口對她說——
“皇嫂身份尊貴,與臣弟共處一室終是不太適合,皇嫂請回吧。”
聽到我稱呼的轉變,她眼裡閃過一抹急痛,夾雜一絲錯愕:“……阿九?”
“皇嫂。”我重複了一遍,臉上還掛著那抹苦笑:“請恕臣弟擔待不起。”
“……”她的嘴唇動了動,卻終是什麼也沒說。
“臣弟有個不情之請:待皇嫂回宮見到皇兄,替臣弟轉達給他——我認輸。”
是的,我認輸,求饒。
若以我先前的性子,定是不願就這樣輕易低頭;但今時不同往日,經歷了這許多事我也看開不少,沒有什麼坎是過不去的,也沒有什麼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為了他,也為了我自己,我低這一次頭,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明白了。”
她聽懂了我話中的妥協與痛苦,也看到了我眼底的黯然與神傷,興許終是於心不忍,抑或是對他心存感愧,她聲線很飄渺、目光卻很堅定地回我:“我不會讓你有事……九弟。”
說完,她毫無留戀地轉過身,將身上的披風緊了緊後踏出屋外,頃刻間消失在逆光中。
……九弟……麼?
變了……有什麼已悄然改變了……
她沒再稱呼齊翰為“阿九”,而是如齊晟那般叫他“九弟”。這個稱呼一出口,基本確立了張芃芃與齊翰的最終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