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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兒臣……”
齊灝怯生生地看著他,小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糾結和欲言又止;齊翰知道他想說什麼,輕笑著拍了拍他的臉頰,柔聲道:“灝兒是想問,關於鄭毅所述之事的真相吧?為父現在就跟你一五一十的解釋清楚。”
接下來的兩個時辰,齊翰給他講了許多往事,多數是在齊灝出生前的那段時候。不過齊翰也只是儘量挑重點來講,至於細節就含糊帶過,因為在齊灝出生的前後一年的日子裡,他自身處於千年之後的時空,真正完整地見證了孩子從出世再到後來的那個人是葉傾,所以他只能回憶著葉傾跟他說過的話,再加以潤色並給齊灝講一遍。
“大概經過就是這樣。”說到最後,齊翰喝了口熱水潤潤嗓子:“所以,鄭毅的話里有一點沒錯,你的確不是我的親生兒子;至於三哥,就如我所言,他此時正在江南,與你母后還有你的弟弟妹妹們寄情山水,灝兒若是想再見到他們,我帶你去見便是了,此乃人之常情嘛。”
“父皇,對不起,兒臣不該聽北漠餘孽的挑撥,更不該質疑父皇對兒臣的良苦用心。”齊灝眼眶微紅,他支起身子跪在榻上,語帶愧疚地說:“兒臣早該想到,父皇待兒臣視如己出,是不是生父又有什麼區別?是兒臣一時糊塗,竟惹得父皇傷懷,還請父皇恕罪。”
說著他彎下腰,欲對齊翰行禮告罪;齊翰見他如此懂事,心中頓時滿是慰藉,他急忙扶住孩子的手臂,不由分說地將他放平塞到被窩裡,柔聲哄道:“灝兒言重了,我並未怪你;更何況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在面對那等場面也能鎮定自持,不愧是我親自教導的儲君,就算日後我不在了,相信你也能擔起這天下重任,做一名英明的帝王。”
“父皇何出此言?!”他話音剛落,齊灝當即從床上彈起來,細嫩的小手摁在齊翰唇上,滿臉都是惶恐:“父皇還不到而立之年,怎會有此喪氣之語?”
“……”齊翰沉默一瞬,沒有多加解釋,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就把齊灝再度塞回被窩裡,含糊帶過:“灝兒大病初癒,這陣子就好好養身子,所有事情都交給我來處理。”
“是。”齊灝乖乖應下,然後懂事地縮在被窩裡不再亂動;齊翰又哄了他許久,直到夜幕降臨,他才從沉沉睡去的孩子身邊悄然離開。
昭和宮。
白日發生在龍儀殿的事自然瞞不過齊韻,所以她早就得知父子二人和好如初。原以為堂兄終於能安心睡個好覺了,可誰知入了夜,齊翰非但沒去補覺,反而到了她這裡一如既往的討酒喝——
“韻兒,把你這兒藏著的陳年佳釀都拿出來吧。”齊翰看上去心情尚可,入了她的宮門開口便道:“要最醇最烈的那種。”
“我說九哥啊,你這身子不要啦?”齊韻很是無語,急忙規勸道:“你晝夜顛倒了好幾日,如今灝兒那關終於過了,雲西那邊事態也稍歇,你不趕緊去睡大頭覺,跑我這兒浪什麼浪?”
“我就喝幾口嘛。”齊翰軟磨硬泡,磨到她鬆口為止:“好不容易放鬆下,你就別攔著我了;我向你保證,喝完就去好好休息,行不?”
“……拿你沒轍。”齊韻拗不過他,只得肉疼的把美酒都擺上桌:“說好了啊,就幾口。”
“嗯。”齊翰給自己倒滿一大杯,一邊喝一邊跟齊韻隨口談起:“對了,淑妃那邊如何了?”
“進展順利。”齊韻知道他肯定會問到這一點,就如實回答:“我按照你的意思,今天下午去棲梧宮賜了酒。”
“她……”聽到這裡,齊翰捏著酒杯的手指不經意間縮緊了些;他停下來,深深嘆了口氣:“她最後可留下什麼話?”
“她讓我轉告你。”齊韻回想著當時淑妃面上既絕望又幸福的神情,也深深嘆息了一聲:“說她今生能嫁給你,在你身邊陪伴這麼多年,是她此生最美的夢境;如今她不過是夢醒了,但她不後悔,亦無憾。”
“同時她還說,辜負了九哥的信任和關照,是她對不住你。”
“……”
齊翰輕輕閉了閉眼,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問:“給她的銀兩還夠用吧?為她安排的貼身護衛呢,是否可靠?”
“九哥放心。”齊韻接著說:“在她喝了酒昏迷之後,我帶著她上了我的車駕,將她秘密送到宮外等候的馬車上;車裡有好幾箱金銀珠寶,夠用幾輩子的,我事先還親自從暗衛里親自選了一名武功高強能力出眾的女孩子,從此她會保護好雨瑤姐,決不讓她後半生受委屈。”
“嗯。”他淡淡應了,隨後仰頭髮泄似的一口悶光杯中殘餘的酒。
“九哥,你到底還是心軟。”見他這樣,齊韻便知道他心中還是有些難過的:“如你所料,淑妃最終還是背叛了你,但你卻沒有殺她,只是對外宣稱她病逝,暗地裡托我幫忙,送她遠離盛都從此遠遁江湖,甚至還安排好了她的下半輩子。你這樣做的用意,是因為對她心裡有愧嗎?”
“是。”齊翰大方地承認了:“我一直認為,該說對不起的那個人是我而不是她。雨瑤是個好姑娘,她本該有屬於自己的幸福,卻偏偏對我痴心錯付,最終導致她做出無法挽回的事;造成這個局面的始作俑者雖不是我,但我對此負有一定責任,因為我執著地愛著小傾,讓另一個深愛著我的女子抱憾終身。我偶爾也會問自己,選她入宮的決定,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