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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殿下成全!”他緊咬嘴唇,面露堅決之色;我見他一根筋的毛病又犯了,心說軟的不行只能來硬的,便冷了臉加重語氣,想用九王的威儀來逼他就範。
正當我開口之際,程巧亦也跪下來,含淚說著:“殿下,吳統領對您赤膽忠心,您若命他背棄主上獨自逃亡,跟要了他的命沒區別;不如這樣,先讓吳統領在王府按兵不動,若有動靜便和奴婢一同進宮求助於太后娘娘和太皇太后。無論事情到了哪一步,奴婢和吳統領都要試上一試,絕對不會棄殿下不顧。”
“……好吧,隨你們。”這裡是千年前的南夏,並不是屬於我的現代社會;對於我來說,所謂忠義和同生死共進退興許都不如獨善其身來的重要,吳卓的舉動則更是無用的送死;但我也親身體驗了這個世界,深知對於他們來說,很多事情要比單純的活著更意義非凡,比如捨生取義。
既然各有不同的信仰和忠於內心的選擇,那我何必用自己的標尺來衡量他們,苦苦逼迫他們放棄心中大義呢?俯仰之間無悔於心,無愧於天地,便是最好的結局。
好不容易安撫王府上下在原地等候,我未帶任何隨從,穿戴整齊的緩步踏出府門,在強公公的攙扶下登上了準備好的車駕。
行至龍儀殿,強公公殷勤的扶了我下來,說:“皇上就在裡面等著,請殿下單獨進去。”然後便揮揮手,帶著一眾禁軍退得遠遠的。
我的目光掃過頭頂筆法蒼勁有力的匾額,毫無懼意的推開殿門,齊晟的身影正背對我立於大殿中央,周圍閃動著點點燭火,氣氛並不如我設想的那般劍拔弩張。
“參見皇兄。”
我走到距他五步遠的地方,撩起衣袍雙膝落地,拱手對他問安;他遲遲沒有動作,沒有轉身也沒有叫我起來的意思,我則安靜的低垂著頭,維持著行禮的姿勢等他先發話。
“九弟,多日不見,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子?”片刻後他終於靠近我,一開口卻說了句讓我聽不明白的話;我有些發懵,不知該如何回答他。
“是因為太過傷情,朕說對了嗎?”不等我想出應對之語,齊晟自顧自的給了我一個答案,直戳我心中的疤痕。
我不自主的咬住了下唇,並不想承認他說到了點子上;忍了幾秒鐘,我主動強行轉移話題,答非所問的說:“不知皇兄召見所為何事?”
“呵……”齊晟輕笑一聲,也沒再窮追猛打逼我承認,順著我的話接道:“朕只是想就國寺的事件,仔細的問問你罷了。”
“當夜發生的事,其個中細節和事實真相,皇兄早已探查的清清楚楚,不是麼?”我毫不客氣的堵他的話頭:“更何況皇后娘娘事後也來問過臣弟,臣弟俱如實相告了。皇兄若想知道什麼,去找皇后娘娘便都知曉,無須再問臣弟。”
“那不一樣的……”齊晟慢慢搖了搖頭,表情很是認真:“朕想親口聽你說。”
“……遵命。”我不知他葫蘆里究竟賣什麼藥,只能順從應下再說。
“那些根本構不成威脅的江湖草寇是你找的?”他悠悠的開口問我。
“是。”我大方承認。
“楊豫將軍中圈套,也是你的謀算?”他又問道。
“是。”我坦蕩認了。
“老九,你是從何時開始,察覺到有鬼的?”他眯了眯眼,忽然沒頭沒腦的問了我這一句。
他問的讓人摸不到頭腦,可我十分清楚這其中的意思;我不打算隱瞞,如實回答:“楊將軍他們初次來找臣弟的時候,臣弟就知道了。”
“九弟真是好耐心。”他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輕笑著說:“既然九弟早就知道楊豫他們是和朕合起來演戲騙你,還能忍到現在也著實不易;不過你為何在最終還是給楊豫設陷阱算計他呢?”
“楊將軍對臣弟來說是敵非友,臣弟有什麼理由不算計他?”我也微微一笑,抬起頭來直視他的眼眸:“不過更重要的一點,是因為臣弟知道,無論我用什麼手段,哪怕讓楊將軍身陷囹圄,皇兄也一定有法子保他平安無虞。而事實上,皇兄不也做到了麼?”
言外之意就是,正是因為知道楊豫不會有事,我才能施展拳腳給他下套,還能不愧對楊嚴。
“皇兄問的,臣弟都已如實作答,也承認是我‘包藏禍心意圖不軌’,派人行刺聖駕,還栽贓陷害忠臣良將……總之一切都是臣弟的罪責,臣弟統統認了;皇兄要打要殺,臣弟悉聽天命,絕不敢有一絲怨懟。”
說著我復又低下頭,完全是一副任君宰割的樣子;其實我這樣說是以退為進,希望齊晟能心軟放過他弟弟一命,畢竟只要活著就有無限未來。不過我不得不羞愧的承認,其實有那麼一瞬間,我是動了放棄掙扎的念頭的……
“……”齊晟忽然陷入沉默,完全沒了聲音;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我感到掌心因緊張而微微滲出汗時,他才終於說了話:“老九,是朕親手推著你走到如今這一步,逼著你做了許多情非得已的錯事,你會不會再也不原諒朕了?”
“臣弟知道,皇兄的千秋基業容不得一絲威脅,哪怕那個人是我。”我很平靜也很坦誠的,替他解釋了非要對付九王的理由:“如果是我坐在這把龍椅上,我說不定也會食不知味夜不安枕,會想辦法剷除一切可能構成威脅的因素;皇兄並沒有做錯,何談原不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