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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大腦是在清醒的狀態下,是不會任由身體被刮出那麼多傷口的。
厄洛斯半信半疑:“你說的,可是真的?”
“請相信我,尊敬的神。”蘇奈用此生最真誠的語氣,“如果不是【被水妖蠱惑了心智】,我又怎麼會、怎麼敢做出對您不敬之事?這片土地上到處都傳播著您的威名,我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水澤精靈,從誕生起就沐浴在您的神光下,就算給我八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對您不敬啊!”
旁邊的佛里姬婭又吐了一口血。
厄洛斯眯起眼睛,重新打量起蘇奈。
弱小的藍發精靈依偎在他腿邊,他能感受到從對方身上傳遞過來的顫抖:他很怕祂。
也是,放眼整個奧林匹斯,也只有阿爾忒彌斯那丫頭才敢在明面上對他大言不慚,而月神溫柔的言語根本比不上眼前水澤精靈言語惡毒的十分之一。
一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精靈,連月神百分之一的光輝都不及,那是誰給他的膽子?
厄洛斯的視線落到不遠處的佛里姬婭身上。
佛里姬婭此時已經變回了原本的模樣。寧芙少女咽下翻湧的血,心中大罵蘇奈卑鄙!
咒罵神明是極其嚴重的大罪,她強撐著跪在水中,先是恭恭敬敬地對愛神行禮,再匆匆為自己辯解:“尊敬的厄洛斯殿下,我絕對沒有操控納西索斯對您說出那番……那番不敬的話!”
只要想到那番話的內容,佛里姬婭就忍不住的面容抽搐。
“你是,寧芙?”厄洛斯觀察著她。
“是的,我是水中寧芙佛里姬婭。不是水妖!”佛里姬婭強調。
“哦?”容貌年輕的愛神挑了挑眉,“水中的寧芙,為什麼要對一個半精靈下手?”
“是、是涅墨西斯大人吩咐我這麼做的。”
“涅墨西斯?復仇女神?噢……我記得她好像是住在這附近。”仿佛是為了回憶,厄洛斯揉了揉後腦勺,舉手投足間處處顯露出青春的氣息。
“好吧,佛里姬婭,請你告訴我,復仇女神為什麼要詛咒一個水澤精靈?”
很明顯:愛神一眼就看穿了納西索斯身上背負的神罰。
在他看來,這種“神罰”和詛咒沒有區別,不過因為是神降下的,安了個冠冕堂皇的名字而已。
佛里姬婭於是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愛神聽完後沉默了。
只是因為拒絕他人的求愛,涅墨西斯就詛咒倒霉的被追求者開花,實在有點沒道理。
涅墨西斯——其實就是單純看眼前的水澤精靈不順眼吧?或者說是嫉妒?
真是壞脾氣的女神。
不過,這種事在無節操和道德感低下的希臘神中可以說是日經了,厄洛斯沒興趣插手。
如果不是在一眾讚揚他的聲音中聽到了異乎尋常的咒罵,厄洛斯根本懶得來。
“這個寧芙說不是她呢,這會不會是你為了逃避神罰而使用的小詭計呢?水澤精靈。”
愛欲之神微笑著,手指曖昧地摩挲蘇奈頸邊的肌膚,那塊地方細膩柔嫩,同時也最為脆弱。
隔著薄薄的一層肌膚,掌握生死的脈搏在厄洛斯指尖溫熱地跳動。
蘇奈快嚇哭了。
被發現了嗎?被識破了嗎?到頭來還是逃不過死亡的結局嗎?
“嘀嗒。”
水面的寧靜被打破,滾燙的淚珠順延厄洛斯的手指滴落。
離得那麼近,厄洛斯自然也感受到了那溫度,和他指尖的溫度,一樣滾燙。
厄洛斯嘗試著抽了一下腿。
沒抽動。
“……水澤精靈。”
半晌,厄洛斯端詳著他,仿佛在衡量他的價值:“你可知,神的幫助和信任,都是有代價的。”
瞬間呼吸一滯。
正在“啪嗒啪嗒”掉眼淚的蘇奈驀地抬起頭,淚汪汪的眼睛,只能看到愛神背生雙翼的模糊輪廓,此時的厄洛斯在他看來就是真正的天使——
“我、我願意!無論付出任何代價!我都願意!嗝!”太激動了忍不住打出哭嗝……
“任何代價?”厄洛斯輕輕重複。
“任何代價!”看見了生的希望,蘇奈語氣堅定不移。
“好,那你今後便是我的信徒了。”
厄洛斯居高臨下地抬起他的臉,以嚴苛的姿態審視,然而總覺得細微之處不盡如人意。
在蘇奈哭得紅紅的左眼下方,有一條不知是被樹枝還是草葉刮出的血色痕跡。
淺淺的,不長,約莫只有一厘米多點。
被厄洛斯的指腹划過後,這條不到兩厘米的傷痕立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肩膀、胳膊、小臂、雙腿……
愛神目光所落之處,割破的皮膚重新恢復平整與光滑。
精靈少年重新變得完美無瑕了。
“很好,這才配做我厄洛斯的信徒。”厄洛斯垂眸凝視,精靈少年的臉上寫滿了受寵若驚。
接下來……
佛里姬婭渾身劇烈顫抖起來。
厄洛斯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她幾乎要在這有如實質的目光下碎裂了。
“真的不是我……”
佛里姬婭跪伏在水面上,額頭緊貼水面,顫抖的身軀如同颶風中的蝴蝶。身為水中寧芙的她,天生被水的浮力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