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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溫沒聽出來異樣,剛吃完藥,這會兒眼皮很重,黎溫勉強打起精神說:“剛熱醒,還要睡的。”
黎溫追問:“你到了嗎?”
殷君寧說:“到了。”
“姐,好睏啊。”心裡明白殷君寧這會兒要處理家事,黎溫敷衍的語氣說:“沒什麼事我先掛,你早點回來麼麼噠。”
近乎嘶啞的煙嗓出來,殷君寧已經大概猜到黎溫是個什麼情況。
其實看見那碗白粥,殷君寧就察覺出不對,平常殷君寧勸黎溫喝白粥,幾乎無可能的事情。
黎溫口味偏重,喝粥必佐小料,她又是個無肉不歡的女人,早餐通常都會囑李阿姨煎些午餐肉。
一碗白粥這種樸素的早餐,精緻的黎小姐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高跟鞋碾碎腳邊枯黃的落葉,殷君寧不動聲色說:“到了,就是忽然想你。”
黎溫很受用殷姐姐偶爾情話,可身體發軟,她頂著一腦門的汗水,壓著虛弱,不讓殷君寧聽出端倪。
就這麼一問一答又說了兩句。
“昨晚你說殷爺爺快不行了。”黎溫問:“這麼一直跟我聊著會不會誤事?”
殷君寧聽見黎溫在電話里大口深吸氣。
繼而擰眉:“在我心底,為你不存在誤事一說,你必然是最重要的。”
殷君寧語氣一頓,暗示道:“哪怕現在你身體不適,叫我回去,我也能轉頭回來。”
黎溫虛弱的掀開眼皮,反應過來,竟是笑了:“發現了?”
“我如果不點破,你不會告訴我、”
殷君寧的語氣很淡,能讓人聽出她是在生氣。
她說:“明知道你在我這裡,比別人重要,那你生病,為什麼不告訴我?”
黎溫張了張口:“每回都是你遷就我,現在我也遷就你一回。”
殷君寧握住電話那段手指倏然一頓,然後聽見黎溫虛弱的嘆口氣:“我們誰都不會令對方心底留下遺憾。算不算相濡以沫?”
殷君寧沒吭聲,但被最後一個詞給取悅到。
一時無言,黎溫心說女朋友生氣還挺難哄,只能搜刮著詞彙找補:“我叫李阿姨過來煮粥,剛才喝了感冒藥,體溫降下來,等你回來我就好了。”
“否則我這樣虛弱,你在身邊肯定是要乘虛而入的。”
隔著一條電話線,殷君寧聽見黎溫一深一淺的呼吸。
抬頭看見樹影斑駁,面前盛開的夾竹桃,深紅色的花冠,花與葉互襯。
六月盛開的季節,那朵開的極盛的花朵壓彎了樹枝,和花蒂下的綠葉一併落在殷君寧手心。
殷君寧勾著唇說:“叫我聽出想哄我的意思”
黎溫氣笑了:“隨你怎麼想。”
“溫溫。”
黎溫嗯聲。
“趁老爺子吊最後一口氣,我也不用服喪,咱們把婚期提前,你用這個哄我好不好?”
黎溫萬萬沒想到殷小姐還有這麼直白的一面,把大實話說得如此不經修飾,且……狼心狗肺。
她又打了聲哈切:“怎麼看都是我吃虧,我考慮考慮,”
殷君寧聽出她的鼻音,說:“真不要我回來?”
“處理完事情再回來。”黎溫打發她:“殷老闆的話幾時變那麼多,也不擔心我嫌棄你人老珠黃囉嗦。”
話落不給殷君寧反駁的時間,黎溫直接切斷了電話線。
殷君寧將壓彎的樹枝,搭上另一跟粗壯的樹枝上。
轉身,對上殷正詫異的目光,她儀態端莊的踩著高跟鞋,款款坐回車后座。
“爺爺還能撐多久?”
殷正把車啟動,殷君寧才開口問。
殷正透過後視鏡看了眼殷君寧,什麼表情都看不出來,他動了動嘴皮,忐忑道:“姐到醫院就知道了。”
*
殷老爺子的確撐不了多久,但也絕非是殷唯在電話里敘述的那樣,搶救一晚,已經命懸一線。
病房裡,殷君寧拉開一張椅子坐在老爺子病床旁邊。
她看起來倒是沒有預料之中被騙的盛怒,反而從旁邊果籃里挑了一直蘋果,開始削皮。
銀色的刀刃反著光,老爺子渾濁的眼睛被刺了下,微耷拉著眼皮。
“您急著把我騙過來,是有要緊事說嗎?”
殷老爺子被殷唯攛掇著,的確有事情要說。顫抖著手,把口鼻罩著的氧氣罩拿下來。
殷君寧見他沒有力氣,俯身,幫了一把。
她笑的依舊從容不迫,甚至連情緒都未泄露分毫。
看上去儼然就是名媛圈,乃至整個富商圈子裡最傑出的三代繼承人。
這還是殷老爺子一手提拔看到大的孫女,他給了她無限的權利,把她培養成獨當一面的繼承人。
可如今她翅膀硬了……
就連老爺子跟她對視的時候,也感到了一絲從容不迫的壓迫力。
如果他還管著殷氏,絕對不會任由兒子把孫女推向殷氏的對立面。
殷老爺子呼吸困難,殷君寧就就把面罩又罩還回去,給老爺子一刻喘息時間。
“君寧,你今年多大?”
殷君寧不緊不慢的答:“二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