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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人員在生活區轉了一圈,朝陸行喊道:“陸行,導演喊你了。”
陸行的表情更憂鬱了,他放下吃得乾乾淨淨的盒飯,語氣沉重的跟杜導道:“我去了。”
杜導頭也沒抬的道:“祝你能活著回來。”
陸行朝拍攝場地走去,紀錄片的攝影師忙扛著攝像機跟上。
拍攝場地里到處都是拍攝設備以及忙碌的工作人員,武戲指導在跟孫易恆他們溝通接下來的打戲,黃導坐在小板凳上,看著屏幕上的畫面,醞釀低氣壓。
黃導帶了好幾個副導演,眼下一個在忙著跟場務溝通,一個在確認道具和拍攝環境,剩下那個副導演一看到陸行就立馬過來了。
他走的飛快:“午飯吃完了?就等你了,早上那段戲份重新改了一遍,黃導打算再重拍……”
陸行腳步一頓:“劇本又改了?”
副導演語氣沉重的道:“是啊,又改了。這不是黃導說找到感覺了嗎……”
陸行嘴角抽了抽。這個理由他聽了十多遍,換句話說,某個戲份拍完,然後黃導突然找到感覺,導致改劇本重拍的情況也已經出現十多次了,目前看來,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黃導改劇本很有分寸,不會大幅度推翻原本的劇情,只在之前的劇情基礎上增加對話和打戲,埋些伏筆,增加部分角色的戲份。
陸行承認,黃導修改劇本後,拍出來的場景和畫面確實更流暢更有感覺更出色,但這不妨礙被他反覆折騰的演員以及工作人員在高強度的拍攝節奏中奄奄一息。
陸行清楚了黃導之前說的‘拍攝強度有點大’究竟是多麼含蓄、多麼委婉的自我描述。
黃導看完剛拍的片段,頭一抬就看到了陸行,朝他招了招手,等陸行走近,把新改的片段內容遞給了陸行。
然後道:“我覺得可以深挖一下這部分場景的人物內心波動和互動。這樣一來,人物形象更飽滿,情緒傳達也更充分。你上午演的那段框得太死,多跟小孫學一學,你看他找到感覺之後,總能自我發揮,不一定要按照劇本來,編劇哪有你們懂角色?你要去思考‘你’在這段劇情中的一舉一動究竟是有什麼內因在推著你走,你要有自己的想法,你要把你的想法、你的感覺都抒發出來——”
黃導說的嘴干,喝了口水潤潤嗓子,盯著陸行看:“聽懂我的意思了嗎?”
黃導是典型的才華橫溢的天賦型選手,他注重感覺多過一板一眼的條條框框,欣賞有天賦的演員,更欣賞他們能演出編劇和導演都沒挖掘出來的東西。
影評人說黃導喜歡讓演員走體驗派的路子確實沒說錯,黃導恨不得演員能挖掘出角色設定中的更多東西,用演技來豐滿人物塑造,讓角色在電影中真的活過來。
只要能做到這一點,他不介意演員在拍攝過程中現編台詞,甚至會因為演員靈感一閃的發揮改劇本。
陸行不是第一次聽到黃導這麼說了,黃導不喜歡給演員講戲,他喜歡讓演員自己挖掘、自己感悟,但這點在陸行身上破了例。
黃導放下水杯:“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種演法,說你沒入戲吧,你在鏡頭前拍的渾然天成,要說你入戲了吧,我看你跟以往也沒什麼區別……”
陸行插了句話:“我是本色出演,能有什麼變化?”
黃導翻了個白眼:“那你的本色也太多了,《迷失》《我不是兇手》再加上《劍吟》,三個不同角色,都是本色出演?”
陸行撓頭:“我就不知道了,我自己都還在學怎麼才能演好角色呢。”
黃導沒跟陸行在這上面掰扯,手一揮,催著他去看新改的劇本:“你去準備一下,準備好了就開拍。”
陸行拿著劇本蹲到角落,一邊背台詞,一邊揣摩人物內心,思考等會開拍要怎麼演。
不思考不行,在黃導的劇組,混吃等死就等於自尋死路,只有不斷的逼迫自己思考、逼迫自己做得更好,才能讓黃導滿意,從而獲得喘息的空間。
不然黃導真幹得出來光拍一個演員的戲份就拍上一天的事——陸行拍第一條戲份的時候就親身體驗過了。
沒錯,他就是那個一段戲份重拍了一天的倒霉蛋。
自那之後,他們這組外景拍攝的所有演員都自發壓榨起了自己的潛力,畢竟不是誰都能接受在旁人異樣的目光中一次次反覆cut的。
之所以說這組外景拍攝,是因為作為一個幾百人的大劇組,好幾個組同時開拍,不同組所在的拍攝場地和導演也不一樣,只有陸行他們這組由黃導親自負責,其他那些拍攝小組大多是副導演掌鏡。
陸行去準備拍攝,黃導一邊翻看新改的那場戲的劇本,一邊跟帶陸行過來的副導演嘀咕:“我覺得還是王賀那小子把陸行給帶偏了。演戲一共就幾個流派,他楞是一個都不搭……”
副導演在一旁道:“不管黑貓白貓,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貓。陸行演得好不就行了?”
黃導眉頭豎了起來:“他自己都還沒搞明白演戲是怎麼回事呢,再沒人看著點,萬一走偏了怎麼辦?萬一他身上這股靈氣沒了怎麼辦?萬一以後他演不出來了怎麼辦?我還指望著咱們以後能再多個演員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