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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更加靠近王的那些騎士們卻清楚的知道似乎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他們看著眼前這位永恆的騎士王,卻總覺得那副光潔外表之下的靈魂卻早已崩盤。
真真正正意識到王出了問題的最先是站在他身後輔佐著王的貝狄威爾。
因為他跟在王的身後陪著王審視著不列顛的一切。他看著王站在城牆之上朝下看去,看著人來人往絡繹不絕的城門,看著無數進出的人們。那些風塵僕僕大包小包的人們落在他的目光里,那雙眼中裝著的卻不是讚嘆和溫柔,而是審視過後機械的冷漠。
阿爾托利斯問道:「為什麼今天有這麼多的人來?」
貝狄威爾一愣,才從王冷漠的目光中緩緩回過神來,他見過王這種冷漠的目光一般也是在戰場之上,卻從沒怎麼見過他在城裡也會是這種目光。
半晌他才愣聲回答道:「不列顛最近的模樣,吸引了很多很多其他的百姓投奔向我們。他們想要成為不列顛的一份子,想要成為王的子民。」
無比安全的國度無疑是很多人期望的存在。賢明的君主也是最為有力的吸引。
但是這位君主卻並不歡迎他們的到來。
阿爾托利斯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輕輕的拔劍而出揮舞朝下,沒有任何表情波瀾的斬斷了將要踏足進不列顛的外來人們,居高臨下看去的目光都是冷凝的。
「貝狄威爾卿,傳令下去。」阿爾托利斯說,「不允許任何外來人踏入不列顛、留宿不列顛、成為不列顛的子民。」
貝狄威爾被來自於王的命令擊得尚且還沒回過神來身體已經下意識跪在了地上領取了這道命令,可等他終於意識到王說了什麼抬頭想要詢問什麼,卻只有王不容質疑的面容落在了他的眼前。
貝狄威爾滾動著的喉結吞咽著唾液,第一次在心中察覺到一種無名的窒息。
「我知道你想要問什麼。我的答案也很簡單,貝狄威爾卿。」阿爾托利斯的冷漠在看到他的時候再度柔和了下來,掛上了溫柔的笑,「因為他們不是不列顛的臣民。」
苛刻至極的永恆,容不下任何多餘的、外來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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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數不清的輪迴里一點一點修改著每一件事情的發生,將一切修飾的完美無比,將一切故事都塑造的如同睡前被講述的童話那般美好。是騎士們戰無不勝,是永無傷亡。
站立於巔峰的國度被阿爾托利斯拉扯著朝上走去,攀登上新的巔峰又將目光放到更高的地方。
可是旁觀者卻看的很清楚,那些支撐起這些國度的從來都不是什麼需要攀爬的山峰,而是過往無數個輪迴世界的殘骸所堆砌而成的高度。
無數次的輪迴讓世界開始搖搖欲墜,可是世界還能夠承受的下去,亞瑟王本人毫無影響,但是其他人卻不能這麼輕易的說不。
在等候已久之後,藤丸立香和梅林終於看見了阿爾托利斯所不能解決的問題出現在了面前。
在他的完美國度之中,人類能夠從各式各樣的痛苦中存活下來暫時的離開死神的目光,但是死亡永遠無法徹底的逃離,他們終會老去。
雖然應對著各位的老去阿爾托利斯也有了應對的方案,他用無所不能的聖杯造就了永恆的生命贈與給不列顛的每一個人,但是人類的靈魂和精神卻無法承受那些恐怖的東西,他們可以接受歷史偏離,可以接受戰爭,卻無法接受這份永恆的生命。
跨過亞瑟王之死的時間再度被拉長的日子延續了數百年,保持著最初容貌的人們的靈魂不同於阿爾托利斯那般的堅韌,不會在時間的洗刷中消磨。他們的靈魂早已經千瘡百孔。
呈現在阿爾托利斯面前的早已經不是最為溫柔和藹的百姓們,會笑著迎接他的大家,而是一片死氣沉沉的荒蕪之地。哪怕外表如何的耀眼如何的冠冕堂皇,都難以遮掩這裡其實已經是一座死城了。
子民們仍舊會反射性的看著王,露出笑容來露出滿是愛慕的目光。但是王卻不能再用當初看向他們那般柔和的目光看向他們。
因為他的子民早已經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他們消瘦著自己的身形卻無法死去,乾枯破碎的靈魂盡數體現在了身軀之上,一雙雙抬起看過來的目光都是麻木的,甚至不知道他們的眼中到底有沒有看到過阿爾托利斯本人。
這還是最好的一部分子民。其他的更多子民早就在這種痛苦的折磨中身體都被腐化掉想要變成一團爛泥回歸塵土逃離時間的永恆得到安寧,可是卻又被王死死的束縛在手中,逼迫著那團爛泥都要凝聚成人的形狀呈現在不列顛之中。
他們無比的愛戴著王,用最敬仰的目光。
他們無比的憎恨著王,用最痛苦的嘶喊。
王對此只是顫抖著伸開自己的手想要抓住些什麼,但是最後也只是收攏了掌心藏進了身後,啞然無聲。
「一定是什麼地方我還做得不夠完美。一定是什麼地方我還差些什麼。」阿爾托利斯如此的安慰著自己,和自己這麼說著。
他一邊說著,一邊捏緊了聖杯將一切再度拉回最開始,妄圖一次次的重來,一次次的修正,一次次的嘗試。他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改正,於是固執無比的選擇了每一個地方都去重新修改著,每一次輪迴都會改變一些什麼。
明明是讀懂一切能夠處理很多很多事情,支撐起一個國家的王,卻在這一刻固執的不肯承認自己的永恆就是一場夢,那種極端的永恆甚至遠比所謂的理想鄉更加的不可能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