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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時許多年後,才重見天日。
陳文定和周公遂立刻上書稟報朝廷。
先帝得知後大喜,命令周公遂即刻帶著帛書回京城。
周公遂離開慶州,乘船返回京城,就在當天晚上,在江上遇到了水匪,全家老少與船上僕役船工近三十餘人,幾乎全部葬身江內。
船被一把大火燒了個乾淨。
這件案子震動朝野,刑部奉旨徹查,一個多月之後破了案,作案的兇犯是江邊一帶的流寇,匪首名叫牛霸,據他供認,他見周公遂是個「欽差官老爺」,船上箱籠眾多,就起了歹意,殺了人,取了金銀珠寶之後,就放火燒了船。
查抄他匪窩,果然只見金銀等物,沒有諸葛貞《蘭亭集序》摹本的蹤影。
可能這本摹本已葬身火海,從此失傳。
牛霸及一干匪寇全部被處以極刑,陳文定也引咎辭官。
竇方是周公遂的門生,張屏得到永宣帝的許可,翻閱了以往的檔案,發現竇大人當時曾上書朝廷,力陳此案仍有疑點,懷疑牛霸是受人指使,並非單純為了劫財,但當時他剛中科舉不久,還只是一名小吏,人微言輕,又沒有證據,此案還是在牛霸等人被斬之後,就結案了。
呂仲和面如死灰,已停止了掙扎,他的頭髮在方才掙扎時散開,露出了半禿的頭頂。
頭皮上疤痕斑駁,依稀是燒傷的痕跡。
第26章
陶周風顫巍巍道:「你,就是周家那個活下來的孩子中謙?」
二十多年前,陶周風也在翰林院任職,與周公遂是同僚,那件慘案令他頗為悲痛,他記得,那件慘禍中,只有周公遂最小的兒子中謙倖免。
周中謙當時才兩三歲,被養娘抱著跳到河裡,頭還被著了火的圓木砸中,居然漂到了岸上,離奇地撿了一條命。
陶周風與幾個同僚湊了些錢,給這孩子還有周公遂的老父親送去,卻被周老太爺婉拒。
周老太爺道:「吾兒冤不得申,死不瞑目,要這錢有何用?」
呂仲和眼中流下的淚里混了血,縱橫在臉上。
張屏不忍看他,接著道:「學生在查舊檔時,發現在結案後,馬洪和馬廉兄弟突然地出現在了西北甘涼縣的戶籍薄上。學生親自前去盤查,發現,馬洪和馬廉是被竇大人秘密遷了戶籍,寄養在西北甘涼縣的一戶窮人家,為竇大人辦理此事的幾位官員名單已記錄,諸位大人可以隨時傳話問詢。而馬洪和馬廉,其實是山匪牛霸的兒子。」
卜一范不由怔了怔:「竇大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陶周風嘆息道:「竇大人胸襟廣闊,連弒師兇犯的子女都肯悉心照料,實為世人之典範啊。」
鄧緒冷冷道:「本寺猜想,竇方如此做,是想從這兩個小兒身上找到指使牛霸的真兇的下落吧。」
牛霸的兒子們仍活在世上,或許會握有什麼秘密,真兇或許會不放心,就此露出馬腳。
對於當時無法查到真相的竇方來說,這一點點的線索,也好過什麼都沒有。
張屏道:「竇大人當時是怎麼想的,已不得而知,但學生在馬洪和馬廉甘涼縣的家裡,還找到了一些書信,是竇大人的筆跡,證明竇大人一直在關照著這兩兄弟,使得他們即使家境貧困,也能夠讀書,他們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都把竇大人當成了最敬重的叔父。可竇大人與他們聯繫時,所用的身份,是思賢書局的主人。」
竇方違反了朝廷命官不得經商的禁令,私自開辦了思賢書局。
他的用意,可能是為了方便尋找諸葛貞《蘭亭集序》摹本的線索。真兇拿著這本摹本,可能會變賣,或臨摹。書局是最容易得到訊息的地方。
但是竇方等了二十多年,都沒有查到什麼,這時牛霸的兩個兒子已經長大了,書都念得很好,長子馬洪還通過了西北郡的甄試,來到京城參加會試。
就在這個時候,竇方卻在京城中發現了,有個同樣來參加會試的試子,筆跡疑似臨摹了諸葛本《蘭亭》,這個人,居然是當年他恩師周公遂的好友陳文定的孫子,陳子觴。
「所以陳子觴的案情定然會是冤案,因為,一步步設計他,盜他的文、冤枉他,直到鬧得他家破人亡的人就是竇方。陳子觴的母親以死鳴冤,想告訴柳大人,她的兒子因筆獲罪,真兇就坐在刑部大堂上。」
馬洪是竇方的從犯,他與竇方聯手造成了六年前的冤案,被殺時,也沒有說出真相。
他到最後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還只是情願用命報答對竇方的恩情,亦不得而知。
「陳子觴冤案過後,是竇大人替馬廉又更改了戶籍,馬廉至始至終並不知道這件事的真相,這從他想要報復雲大人和王太師就能看出來。」
陳子觴之案後,竇方也許是覺得大仇已報,馬洪也為此死了,他想要放過牛霸的另一個後人,好好地讓他活下去。
所以他替馬廉把戶籍又改到了蜀郡的望山縣,把思賢書局留給了周公遂的兒子周中謙,服毒自盡了。
「可是馬廉不知道這件事的真相,他覺得,叔父是個好人,兄長也是個好人,因為雲大人替陳子觴翻了案,判了馬洪死刑,他要替兄長報仇,所以他來到了京城,投靠叔父,他不知道叔父就是竇方,也已經死了,周公子可能是告訴他,叔父病故了。而且,雖然竇方放過了馬廉,但是周公子並不打算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