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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邰一拍驚堂木:「兀那道人,怎的如斯多事,既然當要行之,就只你一個,那就你一個便是!」
張屏轉向他:「師兄,事從權且,簡略為之。「
無昧欲哭無淚,瘋了,瘋了,怎麼這群大人老爺,一個個都跟瘋子一樣。
「可,可,阿屏你知道的,再怎麼權且,都得齋戒沐浴……」
張屏道:「師兄你昨天吃肉了麼?」
無昧一噎:「沒有。」
張屏道:「我昨天早晨之後到現在也沒吃肉,我幫你敲磬搖鈴。」再轉向謝賦,「謝大人應與我一樣吧。」
謝賦點點頭。
張屏道:「那請謝大人侍香燈。」
蘭珏含笑道:「本部院倒也可以幫忙,只是昨日沾了葷腥。」
張屏轉身:「大人可是還不曾用過早飯?」
蘭珏點頭:「是。」
張屏道:「那大人念一段淨口咒,再沐浴後,便可。下官可否請大人助知經卷。」
蘭珏頷首道:「本部院甚榮幸矣。」
馮邰淡淡道:「張知縣對道家之事,懂的倒多。」
張屏躬身:「下官自幼在道觀長大,耳濡目染,故而懂得。」
馮邰不耐煩擺手:「那就莫再囉嗦,趕緊罷,該沐浴去沐浴,該布置布置。」
王公公顫巍巍起身道:「咱家也當……」
馮邰立刻道:「公公就請不必去了。」
王公公心裡一涼,木木然坐倒。
馮邰似笑非笑望著他:「公公與本府都才食過葷腥不久,參與恐怕不好。且本府還需有些事,與公公單獨說一說。」又向堂下道,「有賊人放火,屋內祭禮儀仗,竟還剩下這許多完好,果然靈異,來人啊,把這些給本府呈上,待本府與王公公單獨詳談時,再請公公順便將這些完好的都是什麼一一告知本府。」又招來一位侍衛,耳語幾句,站起身。
兩名侍衛走到王公公身邊,躬身道:「公公,後堂請。」攙扶著神色勉強自若的王公公緩緩起身。馮邰方才吩咐過的那位侍衛快步退出大堂。
王公公絕望地看了一眼蘭珏,蘭珏只能假裝什麼都不知道,與張屏、謝賦和無昧一道離開大堂。
到了廊下,劉主簿上前輕聲問張屏:「大人,當安排在哪裡沐浴?」
這麼多尊大神在衙門,他都快不能呼吸了,天上突然又降下一位禮部侍郎大人,簡直是一絲閃失就得丟命的架勢。他這句話剛問完,便感受到了蘭侍郎的目光,不禁心口一窒,一陣眩暈。
蘭珏看著搖搖欲倒的劉主簿,溫聲道:「本部院此時非在任上,不必拘禮,愈隨意愈好。」
張屏抬眼看向蘭珏:「大人,衙門裡沐浴不方便,下官的住處就在後面。」
蘭珏一笑:「那就去你住的地方吧。只是你家有兩個浴盆麼?」
張屏道:「大人先洗,下官洗的快。」
謝賦聽這話很不像樣,不得不道:「下官這就讓人備好新桶香湯,送至知縣大人府上。」
蘭珏含笑頷首:「有勞。」
張屏道:「下官住處的浴盆應該是新的,下官過來後,還沒洗過澡。」
謝賦不由得又想起了昨日狂怒時,在張屏脖子上咬的那一口,一陣噁心。張屏卻在此時轉而看向他:「謝大人早上洗過了罷。」
謝賦點點頭:「可下官方才又來回走動……」
張屏道:「沒事,謝大人早上肯定洗得很乾淨。祭壇得趕緊布置,就勞煩謝大人了。」
謝賦僵住。
無昧小小聲道:「那,貧道呢?」
張屏道:「師兄與我一起洗吧。」
劉主簿咳嗽一聲:「衙門這邊還能安排沐浴。法師的沐浴最為重要,便由下官安排罷。」
無昧很是不好意思地向劉主簿作揖:「如此有勞了。」
無昧便與劉主簿一道去沐浴,謝賦便去操辦法會布置事宜,臨去之前,張屏又肅然向他道,火場處太亂,即便清理,也很狹窄,恐怕無昧施展不開,就改去前院,向陽又寬敞,謝賦應下。
他已身染許多塵埃,其實必須得再沐浴的,但一則上司之命當從,二來,是得有個人趕緊布置。做鬼之前,為一法事行些心力,亦能攢下些功德罷。呵呵,我倒不求功德,只願飄飄蕩蕩,無掛無礙罷了。
張屏引著蘭珏到了自己住處,進得院內,蘭珏四處環視道:「雖然狹小簡樸,卻甚舒適。」
張屏嗯了一聲,道:「多謝大人讚揚,驛館那裡人甚多,大人若不嫌棄,晚上可歇在學生這裡。」
蘭珏的隨從正要提醒張屏話有逾越,堂堂侍郎大人怎能屈尊下榻知縣私宅,卻聽蘭珏道:「也好,我正好不大愛住驛館。」
隨從們便不說話了。
張屏引著蘭珏走到一間房門外,推開門:「這裡是學生的臥房,大人請在這裡沐浴罷,學生去客房。」
連知道蘭珏與張屏關係的小廝也不得不開口了:「張大人,我們老爺怎能在大人臥房?這著實不妥,請大人再安排一間房罷。」
蘭珏道:「著實不妥,還是我去客房罷。」
張屏低頭:「此宅之中,上首主廂便是這間,別廂不能供大人下榻。下官統共只在這間房內睡過不到五六個時辰,這就讓人打掃撤換下東西。」
跟隨的宅內下人趕緊奔進去,收拾張屏的衣物和床上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