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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未有異常,永宣帝對蘭珏又來上朝,亦只親切關愛了幾句,便照議政務。
這說明皇上早就知道。
卜一范冷汗潸潸,下朝後立刻跪進御書房。
永宣帝道:「卜愛卿緣何請罪?劉知薈犯的此案,卿必然不知。就連朕聞之,亦十分震驚。此案本當三司會審,但牽涉重大,故只能密審。卿便去大理寺與鄧卿做參詳,切記此案萬不可泄露分毫。」
卜一范領命而退。待出了宣華門,便見沈少卿正在道邊相待。昭永門外轎已備好,載著卜一范逕往大理寺去。
轎子在大理寺內院落地,沈少卿引著卜一范穿廊過院,經一條長長甬道,進了一間廳堂。
此廳四壁內頂地面皆是石頭砌成,因十分高大寬闊,倒也不覺氣悶。
廳中上首擺著三張桌案,陶周風已在廳中站著,見卜一范前來,頓時一臉欣慰。卜一范與陶周風寒暄幾句,發現王硯沒有跟過來。
過了片刻,一群侍衛迅速有序地入得廳內,向卜一范和陶周風無聲無息地行禮,分列左右,鄧緒隨後從另一門內進入,向卜一范和陶周風拱手。
「案涉極重,故而如斯審辦,有勞二位大人。」
陶周風與卜一范都道客氣,卜一范又嘆道:「不想竟是……唉,卜某無顏居於堂上。」
陶周風道:「卜大人莫要這般說,此事或另有隱情,畢竟尚未水落石出。」
鄧緒道:「此賊心思縝密,狡詐歹毒至極,潛藏多年,不露痕跡,與之同朝者皆未察覺,非卜大人之過。時辰不早了,既然兩位大人都到了,就趕緊開審,請。」
三人繞至桌案後,又就座次謙讓一番,最終陶周風坐了左首,卜一范陪坐右首,鄧緒中央主審。
三人落座,沈少卿又引著一人到了堂中,卻是蘭珏。
卜一范微微驚詫,繼而默然。蘭珏中毒,竟與此案相關。這案子越來越顯露出超乎他的想像。
鄧緒立刻起身:「蘭侍郎,這次真是多有勞累,竟讓你以身涉險。本寺感激不盡。蘭侍郎的身體可好?」
蘭珏道:「鄧大人客氣,下官已精神得很了。能或有益於此案的一兩分進展,乃下官之幸。此案牽涉下官昔年故人,下官之前照本宣科,其實諸多迷惑難解,急切欲知真相。鄧大人准許下官旁聽此案,下官感激不盡。」
卜一范更加雲山霧罩,但愈發,這不是個一般的案子,搞不好會……
鄧緒命人在旁側設下座椅,著蘭珏落座。
就在這個時候,卜一范似乎聽到了一點細碎的聲音,察覺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極輕,是獨特的配飾行動時發出的聲音。
極淺,唯獨……才能用的薰香。
他三人身後的石壁是空的,後面還有人。
卜一范的手心滲出了薄汗。侍衛又無聲無息讓開,從鄧緒方才出來的側門內,又走出兩人,一個是新科狀元,柳太傅的嫡孫柳桐倚。
其身著五品服色,應是個推丞或斷丞,怎會入此堂上?
再看另一人,卜一范雙眉不由皺起。此人他倒記得,好像叫張什麼,是陶周風的愛徒,之前那個被殺的進士一案,是他查到了關鍵,將王硯噎得夠嗆。只是,此人這身官服……是從七品?地方上?
卜一范陡然悟到了,這個案子到底關係什麼。
要命啊……
柳桐倚和張屏向堂上及蘭珏施禮後,便沉默地立於案旁。
鄧緒肅然坐正:「將逆賊劉知薈押上。」
第66章
卜一范的眉頭跳了一下。
執律法,掌刑罰,嚴明公允,循規摒私,罪須定後方有名。即便十惡不赦的兇徒,結案定罪之前,都只能稱一聲嫌犯。位卑職微者如一縣衙役,亦需謹記。
鄧緒身列九卿,掌大理寺數年,卻在審案開堂時,開口就稱嫌犯為「逆賊」。
此嫌犯,還是三品御史中丞。
這個情況,卜一范應當吱上一聲的。
但是,卜一范想到背後牆壁的另一邊坐的那位……
鄧緒可能張口就犯錯麼?
幸而在卜一范思量的當口,陶周風替他吱了:「鄧大人,雖然本部堂尚不知此案究竟,但……案既未定,暫稱其為嫌犯,是否更貼切些?」
鄧緒道:「逆賊劉知薈,謀逆之罪已坐實。故而本寺如此稱呼。」
坐實,果然。
謀逆之罪,不可能是鄧緒隨隨便便就定了。必然是……
側門處無聲無息出現一人,向鄧緒比了個手勢,鄧緒又道:「不過,陶大人說得很是,案尚未審,用此稱呼不妥,改稱嫌犯罷。多謝陶大人糾正。」含笑看向卜一范,「卜大人記得記下本寺此失。」
卜一范忙呵呵笑了一聲。
正在此時,侍衛將劉知薈押到。
身縛鐵鏈,枷鎖緊套,侍衛除下其頭上戴的黑布袋,露出面容,嘴裡竟還塞著布巾。
陶周風一臉震驚,忍了忍,待要再開口,鄧緒已先道:「兩位大人可能不知,嫌犯劉知薈其實武功高強,且與他同黨者,被抓之後皆自裁避罪,本寺不得不如此防範。」
卜一范只能無語。
陶周風感傷地長嘆一聲:「本部堂真是越來越看不懂當下的年輕人了。」
鄧緒頷首:「是啊,都多才多藝,著實令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