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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硯向蘭珏道:「這說得都是實話罷。」
蘭珏沉默。
老者扳著指頭算了算,大驚失色,那等官爺們來查,我家小公子若一直尋不著,早該……
小捕快說,這也沒辦法,衙門辦事,得按章程來。老丈你家員外可認識京兆府的人,若有認識的人,能快些,好辦些。
老者說,不認識,又緊揪住小捕快問,小哥可認識麼,家員外定有重謝。並連連作揖。
小捕快趕緊誠實地說,晚輩若能幫上忙,定然相助,豈會要什麼答謝。只是京兆府里的人,我認識倒是認識,但都關係不好,不是朋友,要是他們知道老丈認識我,反倒更不會好好辦你這案子了。所以我才和老丈在這牆根後面說話。
老者頓時無措,小捕快看這麼大歲數的一個老人家,眼淚都要下來了,實在不忍,便道,其實吧,除了京兆府,老丈還可以去刑部報案,那裡快。
王硯道:「這也是實話罷,是比他們快。」
蘭珏繼續聽著。
老丈問,刑部,管這案子不?
小捕快道,刑部,就是專門管案子的。
老丈又哭著問:「但刑部,是不是也得認識人才能更快些?多耽擱一時,我家小公子的性命就……」
小捕快立刻安慰:「放心,老丈你認識刑部的人呀。我就是刑部的。」
王硯道:「我們刑部,一向案不論大小,皆謹慎對待。此案初是當失蹤案來辦。結果到那姚家一查,他家丟的那少爺已經自己回來了。其家人尤不知關竅,非哭著鬧些神神鬼鬼的。那豐樂縣裡有個什麼姥姥廟,說是丟的少爺被姥姥攝去了,我還當是跟鄧緒查的案子有關聯,親自去了一趟。」
蘭珏笑道:「哦,那姥姥廟我知道。我家原在九和縣,離豐樂縣不遠。打小就聽聞豐樂縣的姥姥廟十分靈驗,附近各縣,連京里的一些婦人都去那廟中求子。」
王硯道:「鬧得邪乎得很,還說以前,得每隔三年,向姥姥廟進獻一對六歲男童做座前童子,九歲方得放回。直到前些年才革此陋習。」
姚家人說,他家少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天天就知道在屋裡讀書,突然就丟了,恐怕是姥姥這些年沒有童男,太過寂寞。
姚小公子突然自己回來後,眼窩凹陷,形容枯槁,沉默不言,整天渾渾噩噩,活像連魂魄都不全了。
王硯冷笑:「真是扯誕。一十九歲,還能嚷說是被攝去做童男了。這等年歲,連女子都心旌蕩漾,暗自躁動,一堂堂男兒竟能靜守家中?一看即知,將他吸乾的妖精必定在府內。果然稍一查,便查得是偏房的一個奶媽。」
那奶媽比姚小公子大了十餘歲,姚小公子竟被其迷得神魂顛倒,還想帶她私奔。奶媽知道必然長不了,趁著辭工的時候,和姚小公子甜蜜了幾日,就奔進了一個肚大腰圓的糧販懷抱。
「就這麼個案子,不消兩個時辰便破。多大點事,被那馮邰知道,又哭哭啼啼,跑去告御狀。」
馮邰上奏永宣帝,地方小案,一縣衙足以破獲,刑部侍郎竟親自去查,實則無視朝廷綱紀,逾權妄為。
「可笑。本是他下屬瀆職,民有案而無人管,不得不進京報案。且單聽那老者言辭,無故失蹤,又牽扯些神神鬼鬼事,焉知大小?我就和皇上說,這案子當是京兆府破的,我一分功勞不要,正如我們陶大人所說,司部之間,須協助配合。」
蘭珏可想而知馮邰當時的表情心境。
王硯嘿嘿笑道:「你知道馮邰當時怎麼個反應?他居然,居然一副西子捧心,將要昏厥的模樣,弄得皇上讓兩個小宦官左右攙住了他,然後他說,因為我,他不知道該怎麼做那個京兆尹了,他要辭官。我立刻就說,京兆尹職責何等重大,又不是我們刑部,專門管刑訟,把一兩件案子當個事兒,至於麼。分擔協作,不都為了朝廷。」
蘭珏更能想像馮邰當時的形容。
王硯嗤道:「然後馮邰連西施都不做了,那模樣,唉……」
永宣帝不得不撫慰馮邰曰,此案因豐樂縣知縣失職起,朕便親自替馮愛卿再擇一知縣便是。
王硯道:「我當時聽皇上竟要親自擇派知縣,而非著吏部辦,就想著可能是那張屏。剛才見馮邰的神情,便知道不會錯了。他曾僥倖先我一步破案,看著這層,馮邰定會待他不薄。」
蘭珏心道,未必。
王硯又呵呵道:「其實我真無所謂,恐怕鄧緒和我們陶大人得失落失落。罷了,這麼個微末之人的事,不必多提。是了,佩之,我弄了些稀奇東西,還有些好酒,你今天跟初二定得歇乏,初三晚上有空否?請你吃酒。」
蘭珏含笑道謝應著,與王硯一道出了宮門,各自回府。
踏進門檻,蘭珏便命人去柳府接蘭徽。趁此機會先到臥房小憩片刻。正寬衣時,又對小廝道:「著人去淳和行館看看,那張屏若在,問他是否已有安排,無事便讓他到這邊吃飯罷。」
第72章
蘭珏睜開雙眼時,天竟然已經快黑了。小廝道,蘭徽已經接回來了,張屏亦已經到了。
蘭珏出了臥房,蘭徽立刻奔過來喊爹爹,蘭珏將他抱在膝蓋上,蘭徽卻掙扎不大樂意坐,之前他在王硯家時,王硯的兒子就曾恥笑過他「你不會天天都坐在你爹的膝蓋上哭鼻子吧」,而今他大了一歲,更不是小孩子,坐爹爹膝蓋這種事不當再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