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頁
馮邰道:「呵~」
王硯繼續道:「其他就不多說了,兒子找回來不久,他爹卻被人殺了,家裡還有兩本風水書被盜了。」
馮邰道:「這樣王侍郎就覺得有牽連?牽強。」
張屏躬身道:「稟府尹大人,下官已查得,死者姚員外的曾祖,當日石棺挖出時曾在場,還阻攔動棺,有昔日同樣在場之人可做證人。姚員外曾祖在石棺顯靈之事後不久,便遷出豐樂。多年之後方才回來。姚家被盜《青烏經》、《抱朴子》二書系其曾祖當年傳下,還交待後人,若家人出事,便將此書交由官府。」
王硯哈哈一笑:「老馮,這可以證明本部院的推論了吧。」
馮邰道:「張知縣,若依此事為證,本府只能推斷,這是一條線索。姚家被竊書籍中確有秘密。但物品失竊與姚叢之死,是否同一案犯所為,這兩件事之間是否真有聯繫,證據仍欠缺。本府告訴過你,事事當要由證而定,或許,可能,便不是事實。」
王硯環起雙臂:「若是照老馮你這樣說,那案子也就不用查了。查案者,推勘證斷評,推在其首。既然有可能是,有可能不是,那麼從是的這方面想一想,幾件事更能順利成章連起,乃查案之正確必要環節。不多廢話,這個案子,定與有關。」
張屏微抬頭看向王硯。
馮邰冷冷道:「荒唐。」
王硯笑吟吟道:「荒不荒唐,真相徹底出時再論斷,才是老馮你的風範麼。若是哪裡不對,我任你參便是。」又瞅著張屏,「看你神色,你與本部院所推,應差不多。這世上大多案子,起因都不外乎財祿情仇。此案以當下的證據判斷,是因財起。挖出石棺的那個什麼村,地下應該有個大墓,墓穴為空,故而遇到地動,便就塌陷。這事在數十年前被一伙人所知,便去挖墓求財。今日樹下的女屍,與姚家先人都牽扯在內。或是分贓不均,起了口角,或是因其他事,這女子便被盜墓賊害死了。做挖墳掘墓之事的人,大多又偏偏很信些鬼神風水之事。這女子先被封在石棺之內,然後又被豎埋在柳樹之下,說不定她就是死在古墓之中。之後石棺被挖出,裝神弄鬼的,必然也是那些人。姚家先人知道了真相,但被買通,所以就離開了此地。」
張屏點點頭,王硯所說與他推測有些許地方不合,但大致確實差不多。他便將姚員外曾祖姚存善離開後,居住皆是偏遠之地的事說出。王硯幾乎開始欣賞他了:「看,這又對上了。姚家先祖必是留有解揭開此事真相的證據,可能就藏在失竊的東西上。然後姚員外陡然丟了兒子,心智混亂時,猜測這件事是當年的案犯所為,不料卻驚動了案犯,反惹來殺身之禍。」
張屏又點點頭。馮邰面無表情地先瞥他一眼,再看向王硯:「王侍郎對案情的推測當真是天花亂墜。若確實推得對,斷得准,那此案的案犯真是多才多藝,養生有道,老當益壯。數十年前挖了墓,殺了人,跳了大神,糊弄了官府與百姓,還當了木匠打了口棺材種了棵樹布了個什麼風水局。數十年後,以古稀耄耋之軀,先在京城毒死姚叢,再趕回豐樂,於官府與姚府一院子人眼皮底下,飛檐走壁,竊得書冊,銷去罪證,神不知鬼不覺,真老奇士也。」
王硯道:「可能是後人,徒子徒孫嘛。」
馮邰道:「本府倒不曾聽說,本朝律法中有犯殺人挖墓之罪者死後其罪坐移後人這一項。既無憂慮,何必行兇?再則,案犯想銷證滅口,行事如斯順當,必熟知門徑,為什麼不早做?」
王硯一撫掌:「老馮你說的太對了。所以你我聯手查此案,實在十分必要。你看我先這麼一推,你再提出了這許多的疑點,案子便又大大向前了一步。我與敬農,真是天生一對兒。」
馮邰淡淡道:「王侍郎不必如斯肉麻。你可能誤會了本府的意思。本府對你的推論,恕無一絲苟同。今日下所驗之女屍,本府也暫無法將之與姚叢被殺之案聯繫。」
王硯溫聲道:「你不必覺得有聯繫,慢慢證著。由我們刑部去聯繫。」
馮邰冷冷道:「那王侍郎的聯繫,是繼續追查真兇,還是要去挖古墳?」
王硯含笑:「凡可疑,或有線索之處,都要仔細勘察勘察嘛。」
馮邰道:「恕本府多言,冒犯提一句,朝廷設刑部,乃為天下刑訟事。掘古人之墓,應不在其中。」
王硯放下雙臂:「老馮,你我都是手裡辦過無數案子的人,開過的棺,起過的墳,不知有多少。為案可破,真相出,不違律法,不論查古人今人,勘陰宅陽宅,都是理所應當。」
馮邰平緩道:「但願王侍郎記得你最後這句的前半段。」拂袖而去。
張屏默默向王硯施了一禮,也要告退,王硯收回看向馮邰離開之處的視線,轉而盯著他:「老馮與本部院的查法,你覺得哪個對?」
張屏道:「下官不知該如何判斷。」
王侍郎說到了他推測出的事,馮大人說的疏漏亦是他還沒想明白的地方。
他覺得自己現在尚沒有評判的資格。
王硯呵了一聲:「你倒也會說話了,可是佩之教過你?罷了,先退下吧。」
張屏默默離開。
「哈嚏——」
驛館的房間中,蘭珏掩住口鼻,打了個噴嚏,小廝立刻將窗扇合上:「夜晚風寒,大人莫著涼了,總覺著這裡比京里涼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