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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籌翻包袱找錢,欲要租船,船工皆搖頭:「江水有冰,小船行不太快,多少錢也不敢追。一個時辰後還有一趟船,公子可搭。」
陳籌又一把揪住船工:「是和這艘去一個地方麼?去哪裡?!」
船工連連點頭:「是,是。這裡的大船都只到郡府。」
第54章
高知府一堂審完,甩出一疊名單,命隨行的州府侍衛擒拿。
不單是曾給那對瘋叔侄看過病的,連客棧掌柜夥計,茶棚老闆,巷口賣燒餅的一家等等人也俱被捕獲。
一時間宜平縣風聲鶴唳。
跳個大神竟也是罪,且罪坐十族以上。知府大人就差把嗅過那對瘋叔侄褲腳的狗也抓回衙門了。
兇殘得不可思議。
連邵知縣都斗膽進言,拐彎抹角曰這樣是否會令百姓惶惶,落小人話柄。高知府擱出一句「本府自有道理」,邵知縣只能喏喏退下。
抓回的人,高知府一一親自審訊,經過亦十分神妙。
侍衛將人帶到案前,高知府大略詢問姓名籍貫,有一些根本問也不問,直接一點頭,或放出,或繼續回去蹲。
被放的和繼續扣押的對了對供詞,很多答得都差不多,似乎扣或放,就是看知府大人順不順眼。
縣衙的燈火徹夜通明,被抓者的親屬聚集在大門前等待消息或嚎哭鳴冤。附近的雞頗受驚嚇,報曉亂了時辰。
高知府審了一個通宵,到天亮仍不回行館休息,曰「治下愚昧邪風一日不清,本府一日不得安寢」。李主簿與禮房唐書吏、刑房劉書吏、吏房趙書吏等袖手縮著脖子在廊下探望,州府隨從侍衛來來去去,恍然有種縣衙變成了州府衙門的錯覺。
從抓捕到審訊,高知府支使的,都是隨行帶來的人,除卻幾個縣衙衙役給州府侍衛們帶了帶路之外,其餘人都只能陪著知府大人乾熬。李主簿等干坐了一夜,知府大人未進膳,他們也不敢吃夜宵,到了這個時辰,亦不敢挑頭去吃早點,只覺得渾身發虛,後心冰涼,都到外面小步來回挪動,活絡血脈,忽而見張屏遠遠從院子那頭來,李主簿招招手,小聲道:「張大人~~張大人~~」
張屏掀起眼皮朝這裡看看,走了過來。李主簿籠著手道:「張大人熬了一夜,看來精神還甚足,果然少壯體格好哪!」
張屏道:「張某剛過來。」再看了看李主簿等人,「幾位大人衙門裡待了一宿?」
李主簿等人都哽了一下,張屏嘴角油汪汪的,牙上還綴著一片韭菜葉,看來剛吃完早飯。劉書吏抬手往嘴邊比劃了一下,示意張屏留意門牙,小心翼翼問:「張大人回去睡了?」
張屏嘬嘬牙花,將那片韭菜葉嘬下,咽了:「昨日酉時離衙,不是和平常一樣麼?」
李主簿幾人一時都不知道該愣還是該嘆,不想張屏竟就這樣自暴自棄,破罐破摔。李主簿婉轉道:「知府大人徹夜審案,我等豈能擅離職守。」
張屏道:「哦,張某以為,既無需我等協助,留也沒用,便照舊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坦然。
李主簿幾人只得呵呵陪笑,張屏再看看他們:「幾位難道還未吃飯?」
幾人都說沒吃,李主簿道:「張大人吃過了?」
張屏道:「剛在路口吃過。忽想吃油角,便未讓廚房備飯。」
唐書吏道:「張大人真愛體察民生。路口老姚家鋪子,油角極好,豆腐腦的澆湯真是老母雞高湯熬的,蛋皮薄韌如綢,香菇碎絕不用菇梗。只是人多。」
張屏道:「正是在他家吃的,油角焦脆,韭餡甚鮮,不禁吃了四個。油糕亦甚好,還有茶葉蛋十分入味。」
幾人被他說得肚裡一陣抓撓,劉書吏道:「張大人胃口真好。」
張屏竟笑了一下:「今日鋪子裡人倒不甚多,幾位既來不及用飯,張某就再去買一些回來。」
幾人趕緊道謝,連稱不用。
「哪能讓張大人替卑職等帶飯,使不得!」
「不可,萬萬不可,這飯卑職哪裡敢吃。」
張屏道:「諸位休要客氣,張某較閒,隨手之事,不費力氣。」
一句話中,淡淡滄桑,淺淺寂寥,幾人都感受到了,再堅持推辭,劉書吏扯開話題:「是了,張大人,卑職正要請教,這次案子,卑職等無用,不能協力,亦看不甚懂。為何知府大人竟如此重視。大人的老師陶老尚書執掌刑部,張大人可曾聽聞有甚麼前例?本朝刑律之中,對跳大神之類的事,從未有……」
李主簿打斷道:「劉掌房,此話僭越了,知府大人看重此事,必有重大幹系。或是朝廷欲出新令,但張大人到本縣已久,朝中新近之事,恐怕他也不知道。張大人忙於編修縣誌,縣中刑訟事都不曾過問,何用此事煩他?」
劉書吏連連揖道:「張大人,是卑職一時糊塗,亂說了話,張大人莫怪罪。」
張屏道:「劉掌房說得對,何須道歉?此事內中另有關竅。」
李主簿幾人都不禁互望了一眼,他幾人餓得狠了,胃空腦鈍,未能細細雕琢言語,恭維激將之辭粗粗羅就,搭配僵拙,沒想到張屏一口吞下了這枚直鉤。
劉書吏懇切道:「卑職實在愚鈍,望張大人詳盡指點。」
張屏道:「朝廷最近好似在查亂黨。」
幾人吃了一驚,劉書吏顫聲道:「亂~~亂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