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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避讓在甬道旁側的蘭珏便繞開各種痕跡,進入室內。端看壁上這幅畫,筆法簡練,毫無稚氣,但仍能看出與外面那些故作粗陋的畫是同一人所繪。
畫中又有個月亮,月下寥寥勾勒出的小山丘上,有幾棵樹,其中最靠近崖頂的一棵格外挺拔。遠處又有一道水,岸邊兩撮高矮不一的草。
畫邊題著幾行娟秀的字——
蒲葦生西岸,翠柏在東山;明月應憐我,遙遙共相看。
「此乃女子之作。字畫之中,思念之意眷眷。蒲葦應是她自比,山上翠柏,便是她的情郎罷。」
王硯點頭:「嗯。倘若這畫是石棺中女子所繪,她有個娃。只靠她自己肯定生不了,孩子得有爹。」
那麼,孩子他爹,是誰?
蘭珏道:「從字畫來看,孩子的爹,應該是遠行了。」
王硯摸摸下巴:「也可能死了?」
蘭珏搖頭:「字畫中皆無悲悼之意,應只是遠在異鄉,難以聚首。」
王硯又嗯了一聲:「還是佩之看得明白。」
張屏默默站在門邊看著,王硯亦回身打量室內。
一張矮桌翻倒在地,灶邊水缸也碎了,殘骸中躺著翻倒的木桶和扁擔和燈盞,一地瓷碴碎片,樹棍乾柴散在牆角,連灶中的灰都被掏了出來,覆在地上的鐵鍋和鍋蓋上。
兩隻凳子,兩個碗底,四根筷子。
處處痕跡顯示,這裡原本住過兩個人。
王硯喚隨從同他進內室查看,蘭珏道:「屋內狹窄,人多恐怕擁擠,損壞物證,我先回外面。」
王硯立刻道:「不必,裡面可能還有要請你幫忙參詳的,來來回回進出,更不方便。」
蘭珏含笑道:「那我可有眼福詳詳細細一觀刑部查案取證了,等下若有錯行誤碰處,望王大人海涵。」
王硯咧嘴:「佩之這話說得我可站不住了,此番多勞你,亦多見笑,回京後必奉上好酒美人,為蘭大人好好洗一洗這老坑女屍的晦氣。」又瞥了一眼仍杵在門邊幽幽望著這方的張屏,「你也進來罷。」
內室之中,亦是一片凌亂。
王硯看著眼前凌亂,心中卻是欣喜。
屋中,有兩張床。
床都掛著帳子,稀爛的被褥枕頭堆在地上,顯然也有大有小。
牆角的一口箱子大敞翻倒,周圍七零八落都是幼童的衣物。
靠牆還有一張桌,幾塊銅鏡碎片散落在案上地下,墨汁墨盒與碎裂的胭脂粉盒混在了一起。地上還有許多亮晶晶的粉末。
種種物證,都對上了之前對案情的推論。
住在這裡的兩人,是一個女子和一個孩子。
蘭珏道:「粗看床桌衣物,都是尋常樣式。」
王硯俯身捻起一撮粉末:「這東西像是夜明珠磨成的粉。」
那女子就是拿這個混在膠中,在牆上塗畫。
蘭珏嘆道:「從外到內這些畫作耗費,得多少顆珠子才能磨出,這般做為,遠勝一擲千金。」
王硯呵道:「該不會和王墓中貴重的陪葬,就是這堆夜明珠罷。這般被磨粉畫著玩了,一點都沒給盜墓賊剩下。案犯忒不識貨,剩下這點還給灑了。嗯,看地上痕跡,或許是失手,又掃攏走了一些。」
張屏不聲不響鑽到桌子下,撿起了幾根筆桿。
案犯顯然連筆桿內都要檢查有沒有藏東西,幾支筆的筆頭全被薅下了。
張屏尋覓角落,從各個旮旯里摸出筆頭。
蘭珏同王硯走到箱子邊,撿起幾件小衣衫。
「這女子的孩子,是個男孩。」
衣衫不多,布料也大都是棉布,唯有兩塊半新不舊與一塊尚算嶄新的小肚兜是緞子的,但做工都很精細,其中不少是嬰兒或一兩歲的孩子穿戴的大小。這女子將孩子用過的東西,都細心地保留著。
王硯揮手命捕快過來收拾。
張屏亦起身走了過來,掌中托著兩枚他剛撿起的筆頭。
「大人請看。」
王硯凝目端詳,蘭珏心中一縮,筆頭沾了灰塵,但顯然之前是嶄新的,所用毛髮,更非羊毫狼毫。
「這是,胎髮筆。」
蘭徽亦有一支。
王硯看了看蘭珏,轉而再望向張屏:「此乃要緊證物,收好。從進門到此刻,又添許多物證。那案犯,還用等你在京城找的證據回來再拿麼?」
張屏肅然道:「下官覺得,今晚便可緝拿。」
第147章
蘭徽感到自己的臉在被重重拍打。
他皺了皺眉,一股辛辣詭異的味道灌入鼻子。他打了個噴嚏,猛咳兩聲,睜開雙眼,只聽身邊道:「好啦,他醒了,沒事。」
是莧莧的聲音。
蘭徽努力眨眼,天空、樹葉,在眼前清晰起來,又聽啟檀的聲音道:「他要是有事我不會放過你們,我說到做到。」
莧莧嗤了一聲,扶起蘭徽,讓他靠在樹幹上,將一隻水壺送到他嘴邊:「喝兩口水。」
蘭徽頭很暈,嘴裡又干又苦,咽下涼水讓他有點噁心,莧莧又倒出點水拍拍他的臉:「連著兩回可能藥力有點大了,再過一時就好了。」
蘭徽轉動眼珠。這裡是一處荒涼的空地,周圍地勢微高,都是亂石和大樹,顯得很陰森,再遠一些的地方,是一座山。啟檀被綁在離他不遠的大樹上,他的腦袋上,竟然頂著一對抓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