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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賦緊鎖眉頭:「下官查了賦稅記錄,直到至聖四年,蒲定名下的田畝仍在交稅,抵扣出丁的錢也出了。丁錢可提前一年預交,但田稅都是當年底結算。」
也就是,至聖四年末,仍有人在幫蒲定交稅錢。
是誰呢?租田的佃農,或是其他人?
謝賦從張屏手中取回冊子,又翻了幾頁:「另外,下官還查到一事,大人請看淳和十二年這頁,這年蒲定的名字下角有個失蹤人口加蓋的圓印,但被塗抹去了。也就是他曾經在這年被算成過失蹤。」
可卷宗上寫得明明白白,前一年,也就是淳和十一年,蒲定剛重辦了文牒。
為什麼他又會被斷為失蹤?
是不是戶房的人手一抖蓋錯了章?
張屏的視線自冊頁上抬起,望向謝賦:「有無查過這一年的刑案卷宗?」
謝賦道:「下官已經想到了這一點,讓人去查了,想來快要查到了。」
張屏合上手中的冊子:「我跟你一同去卷宗庫。」
暮色已甚濃重,幾個衙役提著燈籠隨張屏謝賦一道往卷宗庫去,方才走到中院,兩道黑影自外院方向大步流星而來,在數步外停下施禮,其中一個沉聲道:「兩位大人請恕失禮之過,有要緊案情須稟報府尹大人,便先告退了。」
衙役手中的燈籠映出他二人服色,是刑部的人。
那兩人又匆匆趕往正堂方向,謝賦正要問張屏要不要也去馮大人那邊,張屏已沉默地繼續往卷宗庫方向前行,又剛走不遠,迎面一盞燈籠搖搖晃晃奔來,卻是刑房的苗泛。
「大人……」苗泛喘著粗氣,聲音還微微帶著顫,翻開手中冊子,呈給張屏,「卑職查得,淳和十二年,有一樁跟蒲定有關的命案。」
張屏接過冊子,湊著燈籠的光線匆匆一掃,急又調轉身往正堂去。
正堂燈火亮如白晝,馮邰匆匆自堂後繞出,端坐堂上,面色陰沉:「爾等有何要事非要見本府?」
兩位刑部捕快行禮道:「的確是要緊案情,侍郎大人交待過,若他不在,就先稟告府尹大人。」
馮邰待要再開口,卻見外面燈籠光近,不待侍衛稟報張知縣求見的話落音,便直接簡略道:「速進。」
張屏疾步邁進堂內,謝賦也跟隨而入,馮邰又一擺手,示意他二人不必多禮浪費時間,向刑部捕快道:「究竟何事,直說。」
刑部捕快之一躬身回道:「稟大人,卑職等在那口井附近挖到了屍體。」
張屏立刻上前一步:「大人,下官亦要稟報。謝縣丞及刑房查得,淳和十二年,挖出石棺的那處房屋的原屋主蒲定,被指謀害京城上化觀道人准真。但證據不足,准真屍首未找到,亦有人證實,蒲定當時不在本縣,此案終斷為蒲定無罪。」
馮邰雙眉緊擰,刑部的兩人定定看著張屏,繼而又向上首躬身:「請府尹大人恕卑職失態,卑職等在井附近挖出的屍首中,確實有道人。但不止一個。」
謝賦不禁吃驚地抬眼看向兩個刑部捕快,馮邰道:「幾具屍首?」
捕快之一道:「卑職等挖出了三具屍首,都是男子,其中兩具身著道人服飾。」
張屏亦看向了他二人,馮邰道:「詳細些報來。」
另一捕快回道:「侍郎大人在卑職等去挖那井時教導過,那裡這些年必然被人挖過,挖掘時要同時找尋其他可能的點,卑職等便依照大人一貫的教誨和辦案的經驗,找了……」
馮邰冷冷打斷他的話:「本府沒工夫聽你囉嗦這些,這三具屍首可是從一個地方挖出來的?」
捕快道:「回稟大人,不是。」
蘭珏與王硯策馬趕回縣衙,天已盡黑。剛在院中下馬,王硯的隨從便飛奔而來。
「大人,案子有了大進展!」
王硯呵呵笑道:「正好,蘭侍郎與本部院方才也查到了大線索,可以跟老馮坐到一起聊聊。」
王硯的隨從道:「大人和蘭侍郎大人請快去正堂吧,馮府尹正等著哩。小人等幸未給大人和刑部丟臉,按大人的吩咐在那口井附近又挖出了三具老屍,可能那地方原來的屋主是個慣殺人的嗜血魔頭!馮府尹那邊不知另得到了什麼消息,派人往京城那條路上走了。」
蘭珏心裡嗡了一聲,拔腿先往正堂方向趕去。
第118章
夜濃如墨,侍衛們合攏了正堂的門扇,依照吩咐全部撤到院中矗立。正堂中唯剩下了王硯蘭珏與馮邰相對落座,張屏沉默地侍立在柱子邊。
灼灼燃燒的燭火,將幾人的面孔映得清晰中夾雜了些許暗昧。
馮邰環視諸人:「事態緊迫,本府便就開門見山了。前日,豐樂縣富戶姚叢暴亡於京城。京兆府查驗其屍時,發現其關節等處皆有脫卸復接的痕跡,但皮肉上並無傷痕顯現。死因乃是中毒,死後情形類似中風。」
姚叢的雙手雙足,腕肘膝臂各關節皆有暗傷,包括足趾關節。後槽牙蛀孔中殘有碎屑,且有毒,推斷其關節被卸時,被人用棉質帶毒物件塞口,毒隨唾液流入喉嚨,而後發作身亡。
王硯道:「也就是他死前被人折磨過。」
馮邰未接王硯話語,繼續道:「上述種種,與京兆府數年前驗查過的無故暴亡胡人屍首類似。但那胡人屍首,被其他胡商取了賓務司商部的文書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