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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衙門辦事就是快,太師的大公子真真英武不凡。」

    「不是報得京兆府麼?為啥來得是刑部?」

    ……

    王硯御馬前行,想到不久之後京兆尹跳腳的模樣,心中一陣得意。他放慢馬速,回頭瞧那幾個嫌犯,眼角的餘光突然瞥到,街邊有一道熟悉的,絕對不應該在此時出現的身影。那身影匆匆地閃進了一間茶樓內。

    自從接到張屏的回信後,蘭珏心中就不甚踏實,總隱約有種預感,張屏要捅下大簍子了。

    接到回信的第三日晚上,王硯突然登門拜訪,才吃了一口茶,就道:「佩之啊,我昨天上午,在城裡見著一個熟人,就是老陶和你的那位好學生張屏,他到京城,沒來見你麼?」

    蘭珏在心裡嘆了口氣,微微蹙眉道:「哦?怎麼他會在京城?」

    王硯捏著茶蓋,挑起一邊眉毛看他:「他真沒來找你?這兩天,他在京城中,一天能去近十個茶樓喝茶。他好像在打聽什麼人,好像打聽的,還是你的熟人。」

    蘭珏放下茶盞:「王大人查案真是細緻,聽聞你昨天僅審了一堂,就破了一樁命案,怪不得今天馮大人哭到了皇上那裡,他要辭官歸田,把京兆尹讓給你兼任。」

    王硯呵呵笑道:「老馮這人就是太較真,套一句我們陶尚書的名言,案子誰來破,不都是為了朝廷,為了社稷,為了皇上麼?什麼京兆府刑部,何必分得太清,案子他接去了,他要破不了,還是要送到刑部來,不都一樣?佩之啊,我真不是審你,就是提個醒兒,姓張那小子一個外任的末品小縣丞,擅自回京鬼鬼祟祟問東問西,這就是拿命玩。」

    一壁說,一壁看著蘭珏的神色:「他查的人,叫辜清章。我記得,當年我剛認識你時,時常與你在一起,那個神神叨叨的小子,就叫辜清章。說我活不到四十,結果自己早死了的那個。以那張屏的能耐,不可能查不出來。」

    蘭珏的手一頓,雙眉蹙得更緊:「他查的是辜清章?」

    王硯嘿然:「我不知他為什麼要查一個短命鬼,當心自己也變成了短命鬼。」從袖中取出一張紙條,「他住在折巾巷的順順客棧,房號我也寫上了。」

    王硯走後,蘭珏即刻叫來管事:「我向朝中告假,後天你著人預備,替我做一日生日。」

    管事怔了怔:「老爺……怎麼又做壽?」

    蘭珏道:「王大人替我薦了一位算命先生,占得我明年當有一劫,須趕在年前再做一次生日,算多過了一歲,放渡得此劫。此事不必聲張,只自家人吃頓飯便可,對了,我還叫了張屏,他已到京城了,住在折巾巷順順客棧,丙十一房,你明日接他府中來住罷。他在地方小縣中做事,貿然回京,別引什麼麻煩。」

    管事喏喏應了。蘭珏去蘭徽房中,查了查他的功課,方才回到自己的臥房。

    天已甚寒,臥房內掛了厚厚的帷幕,夾壁與鏤磚內也已熏籠了炭熱,因還不算大寒,用炭不多,房內溫熱適宜。

    蘭珏取了一本書,在燈下看,不久微微起了倦意,朦朧中,似有人坐在對面,悵然地望著他:「佩之,你信不信命?」

    他從書上抬起眼:「不信。除了自己,我哪個都不信。」

    那人輕嘆了一口氣:「佩之,這樣最好,我一直沒敢告訴你……其實,你三旬之內,註定有一劫,但你若要不信命,此劫便有轉機,千萬記得。」

    他不禁冷笑:「王公子剛說要找人打死你我,你就說我活不長,真靈驗。再這般到處說旁人有劫有難,當心第一個活不長的是你。」

    那人在燈下定定地望他:「佩之,我知道你不愛聽。我本不想和你說,但若此時不說,可能就沒機會了。我恐怕,真的活不了幾天了。」

    蘭珏手中的書啪嗒掉在地上,猛地回神四顧,屋內空空如也。

    他坐了許久,方才站起身,從櫃中取出一方不起眼的錦盒,盒裡躺著一塊玉,是一塊剔透的黃玉,刻成了一枚杏果的模樣,玉上似乎還帶著那人手中的餘溫。

    「佩之,我沒什麼好送你……只望數年後,世上還有個人,能記得我辜清章……」

    次日,蘭珏到司部中處理完公事,告了假,回到府中,管事的說,張屏已經接過來了,正在和蘭徽吳士欣說話。

    蘭珏道:「讓他到書房罷。」

    待換下官服,到了書房,蘭珏看到張屏那木頭般的身影杵在屋子正當中,聽到他那死板板的請安,便有一股無名之氣在心中翻湧,當即關了房門。

    「本部院告訴你莫要擅動,私自回京,你是嫌命長麼?」

    張屏垂下眼皮:「學生有些事情,必須要查。」

    蘭珏冷冷道:「必須?什麼叫必須?一個小小縣丞,編纂縣誌,安安穩穩呆在縣衙里,這才是你的必須。」

    張屏抬頭,這次卻是面不改色,與他對視:「大人,學生如果不查辜清章,他與宜平縣辜家莊及附近村民數百人,死不瞑目。」

    蘭珏重重一擊桌案:「死不瞑目?何人死不瞑目?病死的人,早知道自己要死,怎會死不瞑目!不知究里之事,便莫要憑空臆想,無中生有!」

    桌上的茶盞被他的袖口掃到,喀喇一聲落地粉碎,蘭珏猛地一頓神。

    他居然,一時之間,沒有收斂怒火。

    許多年來,他第一次如此失態,數年官場中練就的圓融竟在這一刻化為了零,似乎一瞬間,他被打回了原形,還是那個當街賣字,窮且酸宇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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