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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屏嘴角微微揚起:「對。」
蘭徽道:「那……」
蘭珏緩聲道:「徽兒,飯時不可多言。」
蘭徽不情不願地挪回座位,嘀咕了一聲:「剛才爹爹說的最多。」
蘭珏揚了揚眉,當沒聽見。
結果到了晚上,蘭徽又扒開蘭珏臥房的門:「爹爹。」
蘭珏放下書卷看他:「何事?」
蘭徽走到蘭珏面前,神色鄭重:「爹爹,兒想待長大後,秉公正,洗冤情,平懸案。」
蘭珏的眉頭一跳。
不知怎麼的,蘭珏的眼前恍然浮現,長大後的蘭徽,耷著眼皮,幽幽地說:「爹,你吃碗麵睡吧,我得回衙門,不陪你過年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蘭珏的兒子,變不成那樣。
蘭珏藹聲道:「你不是曾說,要和爹爹一樣麼?」
蘭徽挺起胸脯:「丈夫者,當平天下不平事。」
蘭珏的眉頭又跳了跳,站起身,摸摸蘭徽的頭頂:「嗯,立此志向,亦甚好。但不論何等志向,若不好好讀書,都是空談。初五之後,繼續用功。」
年初二,鄧緒讓柳桐倚把張屏帶到鄧府中,吃了頓飯。
鄧緒向張屏道:「小子,實不相瞞,這回的案子讓本寺覺得你實在甚有天分,本想讓你到大理寺。但皇上調你去了豐樂縣。你我暫無同僚緣分。不過本寺看人再不會差,你將來還是吃這碗飯的料。」又拿出一塊令牌,「本寺不說虛話,若有什麼事需要本寺出手,拿這塊牌子到大理寺,可直入衙門,告知於我。」
張屏收下牌子,誠心向鄧緒道謝。進大理寺或刑部,對他來說真是好到不能再好的事。
不過,在宜平待的那段時間,讓他覺得,做知縣,也不錯。
年初三,張屏動身回宜平,臨行前,又向陶周風和蘭珏辭別。
陶周風慈愛地叮囑他,做了幾個月的縣丞,便升任知縣,足見皇恩浩蕩。一定要好好做事,不負皇上,不負社稷百姓。
張屏一一應下。
陶周風末了問:「可已見過馮大人?」
張屏道:「尚未。」
陶周風掂須沉吟了一下:「也罷,待上任時,再拜謁,更莊重些。」
張屏亦琢磨了一下,要不要去拜見馮邰。
但,一則,他不認識馮大人,不知道怎麼去;二則,他真不知道該送啥。
等上任的時候,拜謁上司乃儀式,應該會有人來引導,那樣不會出錯。
這麼一想,張屏便打消拜見之念,徑去蘭府辭行。
蘭珏道:「我前日就想問,宜平離豐樂不遠,你是二月底卸任去豐樂?」
張屏道:「嗯,學生要把縣誌編完,三月初也行。學生沒什麼東西,無需多收拾。」
蘭珏微微笑道:「我大約也是二月底開始,告假一月歸鄉掃墓,我家鄉九和縣,就在豐樂縣旁邊。說不定到時還能順道去看看你。」
張屏立刻道:「學生等著大人。」
蘭珏看著他,笑意更深了些:「還不一定。若是能過去……」本想說便讓你請客,但又覺與王硯等這般玩笑尚可,和張屏這樣的下級晚輩說,不甚妥當,便沒有吐口。
張屏望著蘭珏,又道:「學生等著大人。」
離開京城後,張屏又到陳籌和離綰曾住的那茅屋中看了看。
茅屋已被大理寺拆了,連地面都被挖過,張屏在原地站了一時,爬上了馬車。
馬車乃鄧緒讓人替他備下的,張屏本還打算去豐樂縣看看,先踩踩地皮,熟悉一下,因不便開口,也只得作罷了。
回到宜平,邵知縣待張屏愈發熱烈。張屏已將調任,且因之前的案子,邵知縣亦得了些獎賞。再無憂患,情更切切,意更依依。
邵知縣甚是悔,沒有對張屏更好些。永宣帝讓張屏留任到二月,亦是為了讓他在縣丞這個位置上差不多湊夠半年,多出的兩個月只是添補。邵知縣自然明白,恨不得把張屏插香供起來,數度懇求張屏不要再編縣誌了,又派出數人協助。但張屏仍是在兩月之內編完了縣誌。
二月越過越少,邵知縣只嘆光陰不等人,每每攜起張屏的手,雙目蓄滿淚水。
「張大人啊,來日,你會記得宜平這個小地方吧。」
張屏只能回答:「會。」
蘭珏的那本勸學冊子,在禮部眾官齊心協力下,亦於二月完本,刻版印後,頒發地方,龔頌明將於三月初二正式請辭致仕,例當辭三次,永宣帝方會恩准。約在三月末,新尚書將到任。
新尚書人選蘭珏已經知道了,是翰林學士、通議大夫仇祜。
仇大人不比龔頌明年輕幾歲,正直有雅望。論資歷,論學識,論處事,蘭珏摸著良心感覺,都遠比自己當得起禮部尚書之銜。
永宣帝年少,此舉正表明他雖為少主,亦看重老臣。
蘭珏會在龔尚書正式請辭前,二月底的時候,告一月長假。
年前年後折騰得筋疲力盡,蘭珏嗅著剛印出的勸學冊的油墨香,想像著即將睡到日上三竿,踏踏青,泛泛舟,賞賞春^色的好日子,甚暢甚慰。
然,蘭珏不知道算自己倒霉,還是龔尚書太衰,二月二十二,蘭珏打算遞假條的這日,出了一樁事。
玳王啟檀在清思殿偷窺塔赤國王子察蘇察里克洗澡,被當場撞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