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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七匍匐在地上,涕淚橫流地高呼冤枉,王硯袖手走到堂下,踱至張屏面前:「張屏,你當時連呼本部院錯了,此時是否還要對本部院說那句話?」
張屏依然不說話,王硯繞著他走了一圈兒,忽然有個捕快匆匆進來,在堂下單膝跪倒:「尚書大人,已得了。」
陶尚書招手:「快,快帶上堂來!」
捕快匆匆離去,少頃,四五個捕快推搡著一個人進得堂內。
那人約莫四旬年紀,身形瘦長,面色微黃,鬍鬚稀疏,頭戴方巾,一身半新不舊的長衫,挎著藥箱,看模樣是個郎中。
張屏上前一步,向堂上躬身:「尚書大人,此人就是十幾年前姦殺璃娘,數日前謀害金禮發的兇手。」
第9章
金李氏望著那郎中,顫聲道:「你……你……」
郎中面無表情,任由捕快按著跪倒在地,捕快抱來一隻活兔,一直診治金禮發的牛醫令將郎中的銀針插入兔子耳後,兔子少頃便兩眼迷離,匍匐在地,像睡著了一般一動不動。
陶大人道:「銀針上分明是淬了藥,為何卻不發黑?」
牛醫令回稟道:「銀針淬的,並非是毒,而是一種草藥,下官特意去太醫院討教,《雜方拾遺錄》中有載,六南山一帶,有一土方,將當地名曰豬牙、馬耳、羊麻的幾味草藥合煎成汁,能使人畜無知無覺。」
陶周風道:「只是無知無覺,並非致命,何以判定其意圖謀害金禮發?」
牛醫令道:「銀針上淬的藥使人無知無覺後,脈相極弱,吐息全無,幾乎像是死了,他再用這針連封金禮發通天成光等幾處大穴,若非下官等及時施救,金禮發必死無疑。」
那郎中匍匐在地上一動不動,金李氏一迭聲叫:「大人,他是民婦和我夫君的同鄉羅領,他兩個來月前到了京城,就在巷口住,想是同鄉方便些,戲班裡連民婦兩口子有頭疼腦熱都讓他治,多有惠顧他,與他絕無仇怨,他怎會……「
郎中只管伏著,一言不發,陶大人一拍驚堂木:「羅領,你意圖謀害金禮發,罪證確鑿,那晚用刀刺傷金禮發,將其推下糞池,還有十餘年前姦殺李璃娘之事,究竟是不是你所為?」
羅領緩緩直起身道:「大人,草民只是揭榜替金老爺治病,想讓金老爺少些痛苦,所以才在針上塗了藥,醫令大人也說了,那藥只能使人昏迷,草民沒見過大世面,身在刑部,旁邊又有這麼多官老爺,難免害怕,一時糊塗,扎錯了穴位,險些害死了金老爺,是草民醫術不精。但萬萬與謀害二字無關,還有什麼姦殺之事,更令草民糊塗。正如金夫人所說,金老爺與金夫人與我有恩,草民為何要害他們?」
陶周風掂須不語。
羅領接著道:「尚書大人若不信,可以去草民家中搜查,看看能否搜到罪證,再則,草民只是個郎中,手無縛雞之力,金老爺家中開戲班,年輕時練過拳腳,體格健碩,即便草民埋伏在茅廁中偷襲金老爺,也未必能一定得手。廁房窄小,金老爺中了刀,掙扎之間,說不定還能把我推進糞坑,那夜月色明亮,廁房附近並無妥當藏身之地,戲班上下的人都認得我,行兇後逃走,極容易暴露行藏。草民如果想害金老爺,在他的藥里下毒即可,怎麼會用這種方法?」
陶大人繼續撫須,繼續不語。
王硯呵呵冷笑兩聲:「張屏,你向尚書大人說,羅領是謀害金禮發與姦殺璃娘的真兇,還有別的證據麼?」
張屏躬了躬身,未曾答話。
王硯再冷笑道:「那就是沒有?真是滑稽!這就是想要進朝廷做官的試子,連本朝律例尚未背熟,兩嘴皮子一翻,就敢斷案判定兇犯了。」向堂上拱手道,「尚書大人,依下官看,羅領自辯有理,證供不足,至多判行醫不當,過失傷人之罪。張屏當問個誣陷良民罪,本案的案犯就是李七!」
李七一直在默默地傾聽,聽到此話,陡然抬起頭:「大人,草民冤枉,大人說草民是兇手,也沒有確鑿證據……」
王硯道:「本部院既已推斷出了你作案的緣由,豈能找不到證據?捕快已查到,近日你曾向金班主夫婦提出要漲工錢,這齣《狐郎》前後練了兩次,金班主讓你們加緊練唱,你也有諸多不滿。剛才羅領的自辯,更印證了刺殺金老爺的兇手是戲班中人。」
陶大人道:「不錯,根據本部堂多年的斷案經驗,一般正面襲擊被害人的,大都是熟人。對迎面而來的陌生人,尋常人都會有防備。」
王硯道:「大人英明。另外,下官其實已尋到了兇器。」
他使個眼色,有捕快呈上一個蓋著布的托盤,隱隱泛著臭氣。陶大人掀開蓋布,裡面是一把刀,刀身窄長,刀柄老舊。
王硯道:「這把刀是下官命人在來喜班茅廁糞池中尋到,已比對過,應該就是兇刀。」
陶大人呼了一口氣:「張屏啊,這是你的刀麼?」
張屏道:「正是學生丟的那把。」
李七嘶聲道:「刀是他的,為何要說兇徒是草民?」
王硯臉色一變,喝道:「大膽,你這刁徒,偷刀行兇,以為能瞞天過海?還在妄自狡辯!本部院已詢問過,金禮發被害之前,有學徒看見你出了屋子。金禮發快醒了,兇手是誰,他應該知道。我勸你快快招供,莫要等大刑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