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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籌一陣噁心,又出了船艙,到甲板上,尋堆纜繩暫且坐下,一個面目平常行商打扮的男子踱過來坐在他身旁:「在碼頭就見公子來來去去,又打聽上一班船,想有急事?」
陳籌黯然點頭。
那人袖著手,眯眼道:「公子別怪在下多事,公子這般風流形容,難道是為了一個女子?」
陳籌訝然抬頭。那人呵呵笑道:「看來說中了。」
陳籌喃喃道:「唉,只是匆匆一瞥,也不知是不是她。下船之後,她早走了,萬一不在州府停留,又該到何處尋?」
那人道:「原來公子要找的人就在上一班船中。在下之前亦要搭那艘船,因州府有個大戶,採買了幾個年輕女子,要送到京城,艙位滿了,方才改乘了這艘,不知公子要找的人是否也在其內。」
這番話讓陳籌越發心焦難耐,夜中難眠,直挺挺睜著眼夾在老漢和一條壯漢之間,聽著此起彼伏鼾聲,嗅著腳臭與童子尿的氣息,任虱子在衣內奔波,無心抓撓。
船行了一天半,終於到了郡府碼頭,陳籌躥上岸,在人潮中找尋,逮著碼頭的船工攤販便問。有個賣茶水的攤主道:「上艘船是有幾個年輕女子,被人一車拉走,往城西去了,似是哪家採買的。」
陳籌逕往城西去,一路找尋,州府丹化城雖比京城小,但也很大,街道繁華,車馬行人攘攘如流水,陳籌像一條躥入大江的蝌蚪,左右亂顧,空茫然難進退,更不知所向。
忽而,他又嗅到一絲淡淡的馨香,但回頭望,忽而拔足便奔。
前方,一抹倩影匆匆低頭而行,似乎發現了陳籌,行得更快了。
陳籌奮力跑,似乎踩到了不少腳,撞了不少人,耳朵里此起彼伏的罵聲,陳籌將它們統統拋到身後,隨著那倩影奔進一條小巷。
乍進巷口,只見空空蕩蕩,沒有人影。
陳籌再向前奔了一段兒,前方有兩個叉口,陳籌正猶豫,忽似有所感,猛一回頭,但見那抹倩影正從一棵老樹後繞出,要往巷口去,陳籌猛跑幾步,大喊一聲:「離綰!」
那倩影一僵,低著頭又疾步向前。
陳籌一把捉住她的肩:「離綰!」
她渾身僵硬,終於緩緩地側身,抬起頭。
陳籌腦中一嗡,千種滋味,百般思念,化成熱流,一時竟哽咽。
你為什麼在這裡?
你到底是誰?
一切都不重要。
「離……綰……」
州府侍衛押著馬車一路不曾停歇,天將晌午時,正行到荒野,忽而一陣風起,沙塵撲面。
眾侍衛放慢馬速,一個侍衛揮揮手,啐道:「這風甚邪,路上尤有積雪,哪來這些沙土?」
前方打頭的統領勒馬轉頭喝道:「須多小心,快速前行!」
話剛落音,胯下駿馬忽而一聲嘶鳴,猛地一躍。
侍衛們還來不及上前相助,所有馬匹俱驚,統領抓韁繩馭馬,突身形一僵,從馬上直直墜下!
侍衛們奮力穩住身形,拔出兵刃,又一陣風沙撲面襲來,侍衛們撲通撲通,全如下鍋的餃子一般落下馬。
道旁積雪的長草中,陡然躍出數條白色身影,無數寒光如雨點般扎向馬車,劍鋒刀刃,在陽光下反射刺目銀光,刺入馬車!
「咳咳~~」
高知府小憩起身,一陣輕咳。
隨從道:「大人連日勞累,損耗過大,再多睡會兒吧。」
高知府擺手道:「此事必有重大隱情,不……咳咳~~不,徹查明白,本府如何能高枕安寢?」話畢,又一陣咳嗽。
隨從惶惶。
高知府道:「想是喉嚨里,咳咳~~嗆了唾沫,無妨。」喝了兩口茶,整好衣冠,又向隨從道,「傳本府令,明日本府先回府衙,巡查暫停。本案一應犯人,今日未審完的,一律押回州府再審。」
隨從即刻前去傳令。
縣衙中正因張屏、劉書吏、趙書吏被關押的事情人心惶惶,李主簿更冷汗出了好幾身,心口撲通撲通狂跳不停,聽聞此令,諸人都鬆了一口氣,暗燒高香,請知府大人快快移駕。
唯獨邵知縣仰天長嘆:「罷了,一月後,不知堂上所坐何人。」
李主簿安慰邵知縣:「這事真與大人無干,休要擔憂。」
邵知縣但再嘆息一聲,自到門前去迎剛請來的大夫給高知府看診。
縣中幾位名醫輪流診脈,都曰可能是勞累所致,無大事,食補多休息為宜。開了幾味溫養的補藥。
到了傍晚,高知府確實不怎麼咳了。邵知縣又來勸高知府進膳,又請高知府早些到行館休息。
高知府道,今夜要再看看卷宗供詞,就還歇在縣衙。
邵知縣只得再去準備。
縣衙諸吏都在廊下等候差遣,李主簿向邵知縣道:「大人還要安排知府大人的飲食藥膳,其餘雜事便讓卑職等分擔。」
邵知縣道:「也罷。」分出一些雜務交待眾人,又拉著李主簿的手道,「懷達,你素穩妥,便由你統一替本縣照看。」
李主簿施禮道:「卑職一定盡力辦好。」
眾人各去忙碌,李主簿來回各處察看。高知府的房間上午已用過,安排起來說容易容易,說不容易也不容易,打掃要整潔,被褥用過一遍,已不暄軟,重新換過,又要一模一樣,知府大人看不出來。還有茶杯茶壺把手對應的方位,等等種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