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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來的小吏奉命務必親口告知張屏,並即刻帶他到京城。誰想到了宜平縣,張屏居然不在,不知道哪裡遛躂去了,小吏等候兩日,憋了一肚子火氣。
遷任的緊要時刻,竟優哉游哉擅離舊職,跑去春遊。活了半輩子,真沒見過當官當成這樣的人!
小吏強忍怒意,未形於色,留待回司部後再上報張屏失職之過。玳王之事,皇上聖諭,未免地方官吏因玳王身份,生出徇情之事,不得透露。故而小吏提也未提,只簡略告知張屏即刻啟程。連夜進京。
「且歇一日不成麼?」邵知縣替張屏求情,「張大人雖來宜平不久,但極得百姓愛戴。百姓們亦想送一送張大人。」
小吏板著臉道:「任令緊急,不可耽擱,否則罪責難擔。」幸而這幾天,邵知縣酒菜供奉尚令他滿意,總算容張屏喝了口茶。
張屏亦不多話,他要交接的公務早已整理交待好,此時極迅速地攏了個小包袱,向邵知縣與縣衙同僚辭別,便隨吏部來人一道離開。
邵知縣率縣衙眾僚送至城門外,許多百姓尾隨圍觀,送別場面竟有幾分浩蕩。
張屏向邵知縣、眾同僚及百姓一揖做別,抬眼看了看城門上宜平縣三字,轉身策馬向前。
第78章
離開宜平後的第三天快傍晚,張屏與那吏部小吏便到了京城。
小吏不讓張屏休息便啟程,本打算難為難為他,叫他受受罪。沒想到張屏窮孩子出身,苦慣了,就算讓他走去京城,他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大不了,何況是騎馬。
張屏的馬術,亦因去了趟豐樂,鍛鍊得挺嫻熟了,小吏催促走快點,他就真的縱馬悶頭前奔,不喝水,不喊餓。最後反倒是那小吏吃不消了,張屏還是一副可以跑到地老天荒的穩健模樣。小吏不得以只得叫停投店。吃飯時,小吏道:「張大人,朝廷有令,官員在外,吃住務必廉潔。大魚大肉山珍海味不可上席,酒更不能多飲。」
張屏點點頭,立刻點了兩碗稀粥,幾個饅頭,端起空盤子,到大堂那頭的桌案旁裝白送的自取鹹菜去了。
小吏一陣眼暈,數著粥里的米粒勉強吞了幾口饅頭,吃罷飯張屏付了飯錢,小吏都拉不下臉為了這幾個銅子兒與他假意爭搶,便隨他去了。
待到要客房時,小吏已發現張屏是個狠人,真有些怕他一來勁,點兩個大通鋪的空位,便搶先道:「尋常的乾淨客房還有空的否?」
掌柜的道:「有。」
小吏正要問床帳如何,送不送洗澡水之類,旁邊的張屏摸出錢袋:「要一間。」
掌柜笑道:「雙床單床?」
張屏側首看看小吏,小吏望著他深邃的雙眼,忽而渾身一凜。這廝,二十餘歲了,尚未成親,該不會,有某些別樣的癖好罷。
小吏雖已過而立之年,但是個娃娃臉,不顯大,加之皮色天然白細勝過婦人,他又姓薛名皎,平日同僚玩笑時常被戲稱做雪嬌、雪雪、嬌嬌,憤懣之餘,便精心蓄養了一部濃須,更在某些方面格外留意。遂忙道:「雙床。」
掌柜的取過房牌,喊小夥計引他兩人去客房,又向張屏道:「客官退房時再結房錢便可。房中早晚各贈新茶一壺,開水可隨叫隨添。只送一桶熱湯沐浴,若換新水或加桶需加……」
小吏趕緊打斷道:「天還不算暖和,沐浴怕會著涼,拿乾淨盆巾來,洗洗臉燙燙腳便可。」
掌柜的與小夥計早發現小吏腳上穿的是官靴,且是京官款式,故而迎接得十分熱情,未曾想這兩人竟如此摳門,但跟衙門相關的,能送情面便送情面,就依然笑著應下。
結果,進房之後,薛皎因不肯與張屏合用洗漱器皿,要了四個新盆,四條新手巾,更是連連喚小二送開水。小夥計團團亂轉,笑臉差點沒有撐住,合上門便去和掌柜的牢騷,這兩人到底是做什麼的,比個生孩子的女人還費東西難伺候。
薛皎更加氣堵,他本打算到了客房後,讓小夥計送點酒菜做夜宵,不曾想竟跟張屏合住了一間,夜宵沒了,澡都不能洗。
張屏燙完腳後,又拿剩下的熱水加了點洗手的皂角洗了洗襪子,晾在支窗扇的小竿上。薛皎只覺得,吹過張屏襪子的夜風正向自己臉上吹來,一陣噁心,心中那把因餓而生的熊熊之火直躥到天靈蓋,一宿未能睡好。
次日早飯時,張屏居然又是要了兩碗粥,幾個大包子。薛皎聞著包子的韭菜味太陽穴直疼,勉強喝著粥,張屏關切地問他是不是不喜歡包子,要不要加個茶葉蛋,薛皎氣海幾欲爆裂,冷然道,不必。
張屏也不多說什麼,揣起了薛皎剩下的包子,一副打算當中午乾糧的模樣。
薛皎終於撐不住了,待到太陽剛上中天,瞅見個勉強像樣的小店便翻身下馬,撞進店內,報出一串菜名,總算有那麼幾道店中能做出的湯菜,再要了一壺好酒。
張屏跟著在桌邊坐下,也不多表示什麼,一副樂得消受的模樣。薛皎在心裡惡狠狠道,孫子,有種到外頭老樹底下啃你的包子哇?等的就是這一刻吧!好,讓你裝!等進了京看爺整死你!
當晚住得是官家驛館,各自有房間,晚飯早飯都可送到房內,薛皎也不客套,就在房內吃了,不再多看張屏那張臉。熬過次日那頓午飯,快傍晚時進了京城,薛皎向張屏道:「此時過去衙門那邊,都該沒人了。」抬了抬袖,「張大人,明日上午吏部衙門見罷。」也不告知張屏必須的衣裝和必帶的文書,更不安排他去驛館,徑絕塵而去,把張屏晾在大街邊。